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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雲國物語*~~
第八卷 光耀碧野

如果問“他”在這世上第三討厭什?的話,“他”肯定會馬上回答是“人”。
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就非常討厭人類。

能發現那個孩子,純屬偶然。
在孩子出身後的下一個瞬間,母親就嘟嘟囔囔抱怨不已,連給孩子餵奶都很不情願。
父親和哥哥看到這個像早?兒一樣的嬰兒,也是一幅“根本就派不上用場的”厭惡表情。如果哪一年的收成稍微少一點,嬰兒就會連一口水都喝不上,連翻身都還沒學會就會被直接勒死吧。
但是,也許那樣子反而更幸福吧。
因?他從出生起就不被任何人所需要,只是被毆打,被責?,像狗一樣只能吃到殘羹剩飯,而且是不是還被人拖出來充當惡意的發泄物件。
他能活過四年以上已經是個奇?了。
然後,簡直像繃斷了的弦一樣,一切又在那天晚上,唐突的結束了。代替孩子被誤殺的姐姐頸項被斬斷後洶湧噴出的鮮血,輕易地讓他擺脫了名?家族的束縛。
父親風了似的狂笑著胡亂揮舞著柴刀,母親和他的兄弟們也都爭相效仿。他的姐妹們也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被這些手持利刃的傢夥們接二連三的殘殺。
這是新月的微弱光芒,無論如何也無法進入的深不見底的深淵。
就連看到的自己也忍不住想要從心底笑出來。
沒有打算去救他們,是因?這種狀況絕對不是罕見的事情。
不管在何時何地,人類這種生物——都只能讓人嗤之以鼻。
…在變的死一樣寂靜的家中,有什?東西慢吞吞的爬了出來。
成?這一切的起因的孩子,捂著被割傷的肚子哭泣著。那雙仰望著好像嘲笑般的新月雙眸,反射出了什?東西呢------臨終的時刻,這個孩子想要去什?地方呢?他覺得自己好像多少想要瞭解。
此刻,她看到走在夜路上的某個人,因?發現有個孩子而跑了過來。
“…….怎、怎?會這樣啊!”
在短短的四年人生中,沒有抓到過任何東西的孩子的手,被這個男人抓住了。

孩子在黎明來到前死去了。
男人白孩子抱到附近廢棄的廟宇,拼命的幫他包紮治療,當孩子逝去的那一瞬間,男人緊抱孩子的屍體哭了出來。
擁有血緣關係的親人想要殺掉他吃掉他,素不相識的過路人反而千方百計出手相救,並?了孩子的死亡 而哀悼。
這一切對“他”來說,只不過是可笑的鬧劇 。
就算男人想救孩子,?了孩子的死亡而感歎,那也是因?男人是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外人。對家人來說,事實上這個孩子確實讓他們想殺掉吃掉的負擔。他不能成?勞動力還要吃飯。在這樣繼續養著他,全家都得餓死。殺了他吃掉,不但可以減輕負擔,還可以保住性命——正因?沒有這樣迫切俄官司,所以那個男人才會不負責任的救人。
如果那個男人和孩子家長位於同一立場,別說救那個孩子,恐怕還會給他致命的一擊吧。
那就是“他”至今?止見到的,名?人類的生物。
魂魄正在從斷氣的孩子身體中一個個的飛走。
在眺望著飛向於天的四魂和潛入地底的七魂的期間……“他”忽然興起了一個奇妙的念頭。]
好久沒有過”身體”了,乾脆試試吧.
從出生到死去的過程申已經沾染了一身人類腐臭的孩子,儘管很愚蠢,但是對他來說卻正好。人類究竟是多?愚蠢多?醜陋的生物,這孩子的存在就是證據。對這個諷刺的念頭哼了一聲後,他就潛入了空空如也的孩子的身體.

-----劇烈的衝擊進入了他的腦海.(…怎、怎?------回事?!)
究竟發生了什?事?一時之間他也不太明白.
就好像闖入了雷雲中一樣火花四射,仿佛被捲入了某些不應該存在的”意識”之中.

[還想…活下去…還想…活…]

這是純粹到不能再純粹的對於生的渴望.
他其實也不是懼怕死亡.也許這個孩了並不理解?什?想要活下去.只是本能的,撕破靈魂般的叫喊.但正因?如此,那個願望才更加強烈,更加原始並且…更加無常.
(……這個,孩子.)
只有四年的人生,生來就遭到厭惡,最後還是?了被吃掉才被殺.甚至連幸福的意義都還沒有瞭解過,只是緊握著絕望而好像陷入黑暗一樣地死去.

但是,在死的最後一瞬間,孩子惟一的願望,就是活下去.

即使從出生到死亡都沒有過上像樣的人生,卻還是想要殘存在這個肉體的容器裏面.
……這也激起了“他”第二次的一時興起.
[你想活下去嗎?]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留下了即將離開身體的最後的魂魄.
[你的名字是?]
月,聽他仿佛低聲歎息般的輕聲訴說, “他”微微笑了出來.
[…好吧,我讓你活下去.如果你不介意成?我的影子的話.],
身體已經死亡,肉體不可能再有進一步的死亡.
那之後,死對這個孩子來說,就是他的意識的消亡.
那個時候何時會來到“他”也不清楚,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十年之後.畢竟他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奇妙的“同居”.他從前只曾經麻利地除掉過殘存的魂魄,可從來沒有瘋狂到特意讓對方“活下去”.
.(…四魂已經全部飛走了,七魄還留有兩魄……最多不過二十年嗎?)
如果按孩子的年齡來算最大的極限也就是二十四,五歲……
但是,他不可能活到那個時候。光是他跟自己共存就會不斷的消減它的生命。
就讓我看看吧,他會怎樣度過明知道生命每天都在消逝的日子吧。
(他是會發狂還是會大叫著殺了我呢——嗯,不過多半在那之前我的一時興起就會結束吧。)
這條“命”,要留要殺都要看我高興。
“從現在起到你死?止都是我的影子——你就是影月。我就自稱陽月好了。”
諷刺的哧笑了一聲後,“陽月”好像要保護“影月”一樣將那個魂魄的碎片收納了進來。
仿佛嘲笑般的新月下,影月的心臟再次跳動了起來。

陽月馬上就因?這次微妙的一時興起而感到後悔了。早知道還要加上那個一年到頭腦子進水的男人當附加品的話,他絕對不會救那個孩子。
不但眼看著死去的人復活,還滿不在乎的把人撿回來的那個名叫華真的庸醫,是甚至遠遠超乎了陽月想象的白癡傢夥。
“啊啊,你就是救了影月的那個“陽月”啊。”
正在用研缽研磨著藥草的堂主,即使眼看著突然指出的小刀擦過他的鼻尖直插入牆壁內,也不過是稍微露出一點吃驚的表情而已。原本在自己身邊同樣正在磨藥的撿來的孩子的驟然突變,雖然讓他瞪圓了眼睛,不過他馬上就理解了似的露出了微笑起來。
“——你這個人要白癡到什?程度啊?你應該看到杜影月死過一次了吧?“
“嗯,所以他能復活我真得很開心。“他呵呵地傻笑著。——真是個無可救藥的笨蛋。
“哈!就是現在,我還在一步步的吞噬他的性命呢。而且我隨時都可以讓他消失。這是契約。”
因?某個路過的庸醫沒能把他救活。
原本傷到那?深的話,就算再厲害的名醫也不見得能保住他的性命,可是華真卻悄然低垂下腦袋。
“…是啊,你說的一點沒錯……所以,我才特別開心。”
華真用沈穩的雙眸正視著陽月。清晰地出現在他眼中的並非影月,而是陽月。
“如果不是你,我就不會遇到影月了。謝謝你——陽月。”
謝謝?陽月懷疑自己的耳朵。這個天真無知的醫生究竟要大大咧咧和弱智到什?程度啊。
“……簡直是無法交流的笨蛋。”
但是,他總覺得似乎在哪里也聽過同樣的話。

原本堂主就夠呆的了,沒想到村裏的老爺爺奶奶們也都是一樣的。
看到陽月的村裏的女長老居然爽朗的笑著說“正好可以跟影月互補一下”。
老爺爺奶奶們半點也不介意陽月的存在,一樣地整天纏著他,一會兒又說什?他個子矮要多喝牛奶,一會兒說?了變聰明要多吃大蔥。甚至到了最後還要有人來找他幫忙說,“銅板掉在櫃子底下了,我彎不下腰,你幫我撿一下”。而此時由於對方過於頻繁的“溝通”,他連拒絕的力氣都沒有了。
堂主沒有追問陽月任何事。
那個男人不是傻瓜。儘管他從陽月說話的細節上,已經聽出了某些真實。
他看著陽月的溫柔眼神,跟看著影月時完全一樣。儘管他知道陽月出來得越多,影月的生命就會越短,但即使如此他還是沒有疏遠過陽月一次,哪怕僅僅在態度上。
季節慢慢的流淌著。
……有時“他”會突然冒奇妙的念頭。

影月注定會比堂主先死,影月和堂主都注意到了這一點。
明明知道自己會被丟下,堂主還是毫不吝惜的疼愛著影月,寵溺著影月,?他指引出了更多的“幸福”。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同情,而只是面帶微笑的站在他身旁。

儘管雙方都知道彼此之間沒有永遠,可是兩個人還是握緊了雙手,共同珍惜著剩下的時間。
殘存下來的,和被?棄的,那一邊更痛苦呢?
焦躁。
[你要白癡到什?地步?我出來多了的話你可愛的影月可是會被害死的哦。]
[你胡說什?啊。我可不會偏愛與你們兄弟中的哪一個,因?你和影月都是我可愛的孩子嘛。]
陽月張大了嘴合不攏。……孩子?
[你!你說誰是你的孩子啊!渾蛋!你知不知道我比你大了多少倍啊!!]
[啊,這個嘛,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就好像是就算哥哥娶了年輕妻子,因?年紀比你小,所以你也不甘心叫“嫂子”吧。]
[這是兩回事。]

堂主呵呵笑著,可是在他的衣衫下還清楚地殘留著若干青紫的痕?。
是死去的患者親屬進乎半瘋狂地襲擊了他。原本就是因?那位母親相信自稱仙人的妖術師開的藥,把孩子給耽誤了。那個女人卻無視自己的失誤,反而拿了利刃襲擊他。如果不是陽月在千鈞一髮時出來把女人踢飛出去,他肯定被那個女人害死了。
不管說多少次讓他把沒救了的患者攆回去他也不聽。而且還會不長記性的?這些事哭泣。
這個笨男人常常被欺騙、被背叛,以及遭遇到數不勝數的不講道理的事情。
……這個男人知道。他總是被陽月冷冷嘲笑?無可救藥的人類的愚蠢和醜惡。即使如此,不管收多少次傷,他也到現在都還是堅持“喜歡”著“人”。
[……?,陽月,雖然影月還小,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的選擇哦。他知道自己的“時間”在減少,也明白你們之間的契約。之所以還能每天都如此精力十足,是因?他僅僅把生存下去視?單純的“手段”。那孩子會向你祈求生存,只是希望得到幸福而已。]
華真好像在教育小孩一樣沖著陽月伸出手。
[生命的長短並不重要。他只是希望在到達生命盡頭之前,要一直幸福。……你明白嗎?陽月。這一切是你帶來的。不管是現在的我的幸福,還是影月的幸福。]
比言語更加鮮明的是愛憐的微笑,讓他一下子失去了冷靜。有什?東西在心中翻滾著。
他很想去蹂躪一切。這些都是漂亮話,看看影月的“生前”就會明白。
他那樣生存下去,哪里幸福了?看到他的那些兄弟,你還能說喜歡人類嗎?
“……不用再說了!……”
但是,能說出口的只有這些,他已經不想再繼續看著堂主的臉了。
這個男人試圖消除自己心中凝固的那個堅硬冰冷的東西。
——他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那?,就讓我看看好了。”
陽月用寒冷徹骨的眼神怒視著華真,揮開他的手。
“影月在生命結束之前,會怎樣使用這條生命?”
如果只是在走運的時候的話,自然只會說漂亮話。
“我會把時間給他。從現在開始,只有影月喝酒的時候,和我高興的時候我才會出來。
生命依舊在一點點消亡。最後期限依舊掌握在我的手裏。在這基礎上他將如何生存,就讓我好好看看吧。
有了緩刑時間,就會體驗到恐怖。增加了思考的時間,即使他明知道沒有也會夢想未來。
通過偶爾消失的記憶和周圍的反應,他會讓影月知道不管他情願與否,陽月都不會消失。
各種各樣的欲望都會出現。變得理所當然的幸福,會讓他忘記它的價值。
——他會思考自己的不幸,“如果陽月不在就好了”,他肯定會有這樣說走嘴的時候。
對陽月來說,。在他支配下的影月的想法他輕而易舉就能明白。
(只要他一瞬冒出那個念頭,我就會在瞬間殺了他。)
陽月不知道在那個瞬間,那個笨蛋堂主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因?他不想看到,所以背過臉去,陷入了意識的深層。

雪,無聲無息地落下。
……這個孩子好像注定要失掉一切。就好像是上天早已經安排好了的一樣。
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穩定的日子,能接受他們的村子。還有笑臉,愛情和希望

只是一個冬天的工夫就全部化?沙塵,從影月的手掌中好像幻影般的消失了。
陽月看到了所有的幸福轉化?絕望的那一瞬間。人,如此簡單就會死去。
曾經對陽月說教讓他喝牛奶的源爺爺死了,女長老也死了。
然後那個笨蛋男人也是一樣……

(……沒想到,他竟然比影月,還先走一步……)
影月不可能死。他只是憑藉陽月的力量而“生存”著,看起來沒有障礙的過著日常生活。已經“死去”的身體,不可能再被病痛所糾纏。
——獨自被?下的人,是影月。
影月哭了。每天每天,他都臉頰紅腫地一邊哭泣一邊做藥。
陽月知道,感情好像暴風雨一樣跌宕起伏,因?哭泣而燃燒的身體是如此的熾熱,但是相反的,內心深處卻出現了冰冷的洞穴。
“…喂,不要哭。”
男人在無形中越來越瘦弱,只有腹部脹了起來,即使如此他也還是微笑著。
影月筆直的凝視那和藹的雙眸……而陽月卻避開了視線。
沒有改變過的男人。在季節轉換的期間,這個男人是怎樣和影月一起度過了一個個的日子呢?不管陽月是否願意,握緊的手都同樣把溫度傳給了他。
他知道,那個眼神,也一直在注視著影月體內的陽月.
而陽月已決定徹底地無視.即使偶爾“外出”,也很乾脆地避開他.
這個男人,很快就要死了.
……他有一種奇妙的感覺.某種沈重的東西佔據了他的腹部深處.
那不是影月,很明顯的,是屬於陽月的東西.
一點點的變大,好像會凍結起來的不快感覺,但是他不知道消除的方法。
------暴風雪,在那時來訪了。
他知道這個男人會死,這是,這個男人的最後期限。
一?那,他不知道跑出寺廟的人,是自己還是影月?
一片空白的是視野呢,還是腦海?這種仿佛要燒毀一切的是什?。
世界在震動.他似乎聽到了某處薄冰碎裂的聲音.是在內心深處的------那個。
那是屬於誰的東西?
“陽月,陽月,陽月------!”
被人叫到名字,他才回過神來。狂風大作,到處都是白色的冰的世界。
他原本以?影月會說,殺了我。畢竟他失去了一切,就連最後的希望都崩潰了。
看著自己所愛的村人相繼死去,最終只有自己被留下來,想死都做不到。
他沒有懷疑過。
可是……
讓他活下去!用我殘存的生命也可以。不管以什?形式都好,一定把他拉回來--------!!
我愛你。
正因?是如同硬幣的反正面一樣的存在,所以感情會如同奔流一樣的融合到一起。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請不要死去。請不要消失。請不要丟下我。——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陽月,瞭解到盤踞在自己內心深處的真正感情是什?。

回到寺廟的陽月,輕輕碰出了一下似乎因?等待什?而停留不動的華真的魂魄。
“……這是影月的拜託。不是我的意志,不要誤解了。”
他低聲的嘀咕著解釋。而魂魄一閃一滅的光芒,就好像在微笑。
“……影月的時間也不多了。你拿出毅力來照顧他到死亡?止吧。”
陽月也不是無所不能的。想要兩個屍體“活下去”的話,只能如同影月大叫的那樣,將明顯受到陽月影響的影月的魂魄分開。當然,壽命也會一下子減半。如果考慮到迄今?止消耗掉的部分的話,兩個人也不過都是五年——不……
……即使如此,陽月還是實現了影月的願望。沒錯——生命的長短並不重要。
他對所有的村人都見死不救。他所選擇的只有一個人。他背負上這個罪名。
只是?了他們自己。
“你原先說了這?多漂亮話,現在可不要說影月都能做到的事你做不到哦。我不允許你拒絕。——即使只有幾年也無所謂,你要活給我看。……這也是?了,影月。”
最後的謊言,帶著輕微的沙啞,很缺乏底氣地震動著消失在地面中。
仿佛在對著讓人頭痛的孩子們歎氣似的,魂魄突然閃爍出一個溫柔的光芒。

§序章
馬一匹及一匹向茶州出發了。
全商聯和秀麗所採取的去虎林郡最快的救援手段,就是把準備好的東西依次送去茶州。藥品、物資和器具在秀麗說服全商聯的那天就開始運輸了。因?以速度?優先,所有馬和馬車都儘量調整到不會造成負擔的重量。當集中起來物資到達某個程度後立刻送往茶州。秀麗和醫生們也動身了。而另一邊……
茶克洵簡單地說明了回鄉的意思後,便從容不迫的改變了兩手交叉的方向,跪了下來。
“作?茶家宗主,我由衷地向陛下表示萬分謝意。茶州是茶一族的故鄉。?了遭受病痛的同胞們,您以最快的速度給出了對策,並派遣了?此作出不斷努力的州牧們,對此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感謝。”
他能感覺到不止一處心虛的目光。年輕的茶家宗主平靜的話語裏,很曖昧的不知是否包含著諷刺。他和秀麗還有悠舜一起四處奔波,在各部門以茶家宗主身份跟人交涉。因?它持有宗主印章,在交涉中發揮出巨大力量,所以朝廷裏已經不再有任何人覺得他“平凡”。
克洵想起了總是很努力的伸出援助之手的兩個年幼于自己的友人。
?了他們,也?了讓自己可以和他們相遇的眼前的君王。
“——我以我的名字與血統,以及家徽‘孔雀繚繞’在這裏起誓,從今以後,我們茶一族,將對劉輝陛下奉獻上忠誠。我們將手持忠節之劍和忠諫之盾,追隨賢明的陛下的身後。——茶家,對您宣誓效忠!”
這是第一次,有彩七家的宗主在公開場合對現任國主行了跪拜之禮。
雖然說是末席,但畢竟是與其他家族存在著巨大差距的七家之一。他的效忠也就意味著……
被各種複雜思考所纏繞的官吏們,一致把視線轉向了王座。
“朕接受了,茶家宗主。”
稍微有些低沈的優美聲音,既沒有吃驚也沒有歡喜,而是冷靜地回蕩在殿中。
“你來試試超過茶鴛洵吧,就如同你的名字一樣。”
克洵瞠目結舌。……他沒想到對方會在這裏提起自己名字的意義。
那是被稱?國之真心,一直輔佐著先王的偉大的大伯父啊。居然如此輕鬆的表示讓自己超越那個人。
“你應該會成?不愧於先代的‘菊之君’的宗主。我期待著這一天的來臨。”
……我會努力之類的話,在這種場合就算撕裂了嘴巴也不能說的。
你在茶州統帥茶家,好好的?國家分憂解難——這就是王命。
(啊……不愧是皇帝……連條退路都不給……)
剛才也許裝帥過了頭,不過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克洵深深呼了口氣。……戴上這個證明宗主身份的指環時,他就已經起誓了。
賭上春姬、英姬和逝去的家族,以及鴛洵所給他的這個名字的意義。
“——遵旨。我將繼承‘菊花君子’之名。”
在他視線的前方,君王露出了微笑。

“王上。”
絳攸在跟以前一樣即將工作的劉輝桌前放了一杯茶。
“派遣禁軍的事,您是明知道秀麗會拒絕的前提下說出的吧?”
劉輝吃驚得?起頭看著絳攸,對劉輝的心理看得如此透徹。
“……有一半是認真的。如果秀麗接受了,朕就派兵。”
“不過,你已經知道答案了吧。”
劉輝呷了口茶,靜靜的低語。
“……如果秀麗不能出人頭的的話,朕也是很頭疼的。”
“而且必須通過秀麗她自己獨特的做法。”
作?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的,獨一無二的存在。
絳攸小聲笑著點頭。
“……這次不是死亡失敗,就是活著成功吧?只能二選一。當初大發牢騷的大半官吏,也覺得只要秀麗回了茶州的話就會死掉,再不用他們費什?周張。所以決定在最後採取觀望態度。好像是什?地方流出了這樣的情報哦。”
“特定物件是?”
“現在還沒有這個必要。”
“說的也是。”
劉輝好像點頭似的喝了口茶。白色的熱氣讓他眯起了眼睛。…..他們約定過了。
“……秀麗會活著回來。”
“是。”
疾病,民心的安定,“邪仙教”的鎮壓——誰都認?不派遣軍隊是不可能平定的。可是,如果能將犧牲一直到最小程度的話……
秀麗這個名字的意義就會變得更加巨大。

這一次,不僅僅是鄭悠舜和浪燕青的力量,而是她自己取得的他人不得不承認的功績。
劉輝的工作,就是要信任他,等待她。不加懷疑的讓秀麗?首的大臣們放手去做。
(她會回來。)
劉輝深吸了一口氣,在他面前突然放下了一個小碟子,那裏面放著兩個蜜柑。
“怎?回事?你這是怎?了?居然這?溫柔。”
“因?就算是?了將來,你這次也算是……很有毅力了。”
劉輝低垂下眼簾。被這樣溫柔的對待,好像會有很多東西會不小心溢出來一般。
“…有兩個呢,我們一起吃吧。”
儘管絳攸每天都要陪黎深自暴自棄式地大吃蜜柑,他還是毫無怨言的點點頭。
“好啊。”
劉輝很開心地笑著,心情雀躍地伸手去拿蜜柑。

…..聽得到水的聲音。
那甚至會讓人意識逐漸模糊的緩慢的聲音,讓影月完成了不知道是第幾次的清醒。
在視野裏搖晃著的,是洞窟內點燃的蠟燭發出的光亮。
雖然膝蓋跪在了地面上,但是雙手被固定的關係,他無法躺下。水聲,是從那裏發出的——看到被用木樁定在岩壁的手掌後,他才想起來那其實是自己不斷滴落的血液的聲音。
即使早已經流出了可以導致失血死亡的血量,但是影月還依舊活著。
眼前,是隱隱約約的一片朦朧。影月搖晃了一下好像灌了鉛一樣沈重的腦袋。
…雖然對於有些衝動過頭的行動不會感到後悔,但是,在接近死期的時候,人類好像真地會採取些怪異的行動呢。……不。
(我…不管是幾次都會追上去…)
看到了那個身影——那個微笑,我怎?可能保持沈默。
在知道已經不可能再次相遇的前提下分別的,我在這世上最愛的人。
無論是陪著他走來的少女,還是病痛纏身的人,在那一瞬間,都從他的腦海中消失得乾乾淨淨。
(我真是,修行還不夠……)
雖然一直希望自己可以向堂主大人一樣生存著——可是兩個人的差距太大了。
(啊啊…秀麗和燕青…到最後還是給你們添了,麻煩…)
但即使如此,他也知道他們會原諒他。可以想著這些等待時間流逝的自己真得很幸福。
人生,真的不是該輕易捨棄的東西啊。
(陽月…)
低垂著頭的影月的視野裏,忽然映出了描繪在地面上,似乎把自己權在中央的奇妙圓形圖樣。…從被囚禁在這裏時起,“陽月”的氣息就消失了。
“邪仙教”究竟想要“誰”——影月已經明白了。他們一直以來的若干矛盾行?,感覺上不可思議的迷題,到了這裏後,就全部得到了答案。
(…?了陽月…更重要的是?了自己…我,現在,還不能死…)
直接動一動被木釘穿透的手,就會讓已經習慣了的惰性疼痛,變成讓人幾乎昏厥的劇痛。
即使如此,影月還是咬緊牙關忍耐著劇痛,逐步的一點點的活動著一側的手掌。
不管有怎樣的流言蜚語,修理都肯定會來的。影月絕對相信這一點。在打點好有關疾病的事情之後,?了迎接失蹤了的字?——?了拯救被囚禁的殘存下來的村人,她會來榮山的。
(我…還活著…)
作?大夫,作?州牧的“杜影月”,就在這裏。他必須把該做的事情堅持到最後。
忽然,影月的雙眸在霎那間點燃了淒絕的憤怒火焰。
出現在面前的,正是將自己釘在牆上的男人——“千夜”。
至今?止,像這樣讓他目眩的暴怒,在他之前的人生中只發生過一次。
——只有那個男人,他絕對不會原諒。
眼睛裏正燃燒著憤怒火焰的影月,只想到了這些。

送到的書信全部被撕毀扔掉了。地板上桌子上,堆積著散亂的大量文書,甚至讓人找不到落腳的地方。站在這些東西中間的龍蓮將拳頭猛砸在牆壁上。
“…影月…”
他掙扎般的在喉嚨深處不斷呻吟著這個名字。
他用雙手捂住臉,似乎?了忍耐將要溢出的東西,不停的短促喘息著。
“影月…!”
最後又一次在牆壁上砸了一拳之後,龍蓮轉身離開了房間。
別說是平時的裝扮了,他甚至只穿了一身連旅行裝都算不上的輕便裝束,就抖動?鞭騎馬飛奔而去。
——前往茶州、榮山方向。

一位年紀大概只有七、八歲的少女,每天都在影月消失的道路上等著他。
影月的突然失蹤,給石榮村的人們帶來了巨大的不安和衝擊。
他總是一面給他們進行著確切的治療,一面帶著溫和的微笑,?了掃除村人的不安和恐懼而費盡心血。看到身心俱疲的大夫和家人們,他會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代替他們看護病人,建議他們前去休息,有時還會跟他們說說話。最重要的是,只有影月還沒有絕望。
他的笑容和“沒事的”這句話,不知不覺中已經成?了石榮村的人們的支柱。
這樣子的他突然失蹤後,村子裏的暗影也隨之再度擴大。
最後和影月見過一面的少女,那一天也抽空離開村子去山裏找他。
少女的眼裏突然落下了大滴的淚水。
他不會再回來了——在她心底的某個角落已經領悟到了這一點。影月,不會再回來了。
“…蘭。珠蘭…會凍死的。適可而止,你放棄吧。”
在背後說話的,是和珠蘭年紀相仿的少年。但他黑曜石般的雙眸卻像大人一樣,雖然不是冷漠,但是也和孩子該有的表情豐富遠遠車不上關係。
“…他,他都說了只是去一下。影月哥哥他不會騙人的。一定是因?發生了什?事情。”
“也許只是覺得絕望就逃跑了。你母親明明還活著呢。”
“你不要說了,梨英!影月哥哥才不會做那種事!”
梨英聳聳肩。雖然他也有些髒兮兮的樣子,但是他的一舉一動中卻蘊含著某種令人矚目的東西。
“那?,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剛才已經陸續有藥、食物還有大夫們到村子裏來了。”
“——難不成是影月哥哥說過的,那個來幫我們的女人?”
“應該是瘟神才對吧。不過先不說那女人了,據說能治好這病的醫生們正在趕往這邊,所以醫生讓我們再多堅持一下。說不定你母親也能來得及治了。
珠蘭把眼睛瞪得老大,可是她沒有梨英預想中的那樣,開心地跳起來。她看著地面,似乎在思考什?——接著又左右搖晃頭。
“…不行。那樣不行。”
“哈?”
“不能一直這樣等下去了。既然他們往這裏來了,我們這邊也往那邊行動不好嗎?這樣就可以更快見到醫生了,對吧?”
梨英挑起眉。
“…你是認真的?”
“因?我們什?都沒做啊?影月哥哥從村外來這裏救我們,可是我們卻只有哭泣大喊,央求禱告,以及非難他人而已吧?現在正在痛苦的是我們的家人啊。沒錯,外面的人都?了我們趕來了,?什?最關鍵的我們,卻什?都不做呢?自己?什?不去設法幫助自己呢?”
“…你是說在這樣的大冷天,咱們?著所有的病人下山嗎?”
想想影月,珠蘭就自己很沒用,只是一直等待著別人來救自己。但是,影月教過她,教她絕對不要放棄……
“應該可以做得到的。?了搬運榮山石,一家總有幾輛運貨馬車吧。不是來了很多醫生還有藥材食物嗎?讓那些團團亂轉不知道幹什?好的公家柴人幫忙拉車,盡可能收集毛毯——我們可以做到的。去告訴大家,我們一起做吧。?,我們已經沒時間再等了。我就算一個人也要把母親背過去。”
梨英盤起胳膊,盯著珠蘭的淚眼。終於,他歎了一口氣。
“…恩,說的也是,讓我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序章 完)

第一章 以劍盟誓

一隊騎手仿佛被嚴冬追趕著似的,沿著最短的路線向著茶州趕去.因?先行運輸物資的一團人馬已經陸續地經過了這裏,所以也沒有鏟雪開路的必要了,他們策馬濺起混雜著冰雪的泥塊,不分晝夜地馳騁著。半數以上的馬背上都坐著第二個人。
楸瑛擔心地看著懷裏已經完全失去血色的秀麗。
“…秀麗,那個,你沒事吧?沒昏過去吧?”
“‧‧‧我倒是‧‧‧‧‧寧肯昏過去‧‧‧‧‧‧”
秀麗心想,什?叫健康啊。她連痛覺都要麻痹了,臀部已經沒一點感覺了。跟她一樣不適應馬匹全速奔跑、被顛來顛去的醫官們中間有人幸運地昏了過去,他們被人用繩子捆在騎手背後,就這樣昏厥著被人運送過去。
秀麗跟騎術最優秀的楸瑛同乘一騎,還算不錯的了。但這根本不算任何安慰。不管楸瑛怎樣小心著儘量不要搖晃,可是不管怎?做,對持續不斷的飛奔都沒有任何意義。不過倒是只有一個人非常有精神,那就是葉醫師。
“有空的時候‧‧‧我‧‧‧我也想練習騎馬。”
秀麗一邊小心著控制著自己的舌頭不要被咬到一邊看著跑在她身旁的柴凜。楸瑛看到秀麗用羡慕的眼神看著那位不輸給羽林軍、一個人騎馬前行的女騎手,不禁露出苦笑。
“想到柴凜夫人那種程度可是需要相當的修煉哦。我看著都很吃驚呢。”
楸瑛確認了前方還是一個小點的關塞。
“‧‧‧秀麗,很快就到茶州州境——崔裏關塞了。”
秀麗搖搖晃晃的腦袋瞬間?了起來。
“八天——”
赴任的時候,因?要小心著被茶家刺客追殺,偷偷摸摸的在路上跑著,到這裏整整花了一個月。而一批一批的更換著最快的駿馬,與最強的騎手一起飛奔過來——只要八天。
“‧‧‧謝謝你願意聽我這?過分的要求,藍將軍。”
“那只是鍛煉而已,秀麗。”
計劃好到虎林郡的最短移動時間後,秀麗和悠舜毫不遲疑地走訪了羽林軍官舍。然後直截了當的勸說統帥禦林軍的兩位大將軍,“您要不要派出羽林軍來一個知道茶州州境的嚴寒中的馬術訓練?附帶負載哦。”
結果,作?負載的州牧一行成功地確保了精選出的騎手兼護衛隊,以及一群名馬。
說不定會作?只是了侍奉王上的近衛隊‧羽林軍的州牧而名垂青史呢。
“雖然我覺得我們已經算是最亂來的傢夥了,可是真拿你沒辦法‧‧‧‧‧‧你會變成個大人物的。”
決定了之後,他們就開始心無旁騖地前進了。雖然也有很大的原因是悠舜在身旁支撐著她,但是看著連自我保身都不加考慮,把手中的權力發揮到最大限度、制定一個個對策的秀麗的身姿,楸瑛就會想,在她治理下的民?也會很幸福吧。就像母親會守護自己的孩子一樣,她也會拼命守護她的群?的。
儘管對紹可哭泣著,但還是說出了自己要前往的她,已經是個確確實實的官吏了。
楸瑛忽然皺起眉頭。‧‧‧‧‧‧他回憶起至今?止的路途上發生的事情。
柴凜被認錯當成秀麗,被城鎮裏的士兵放箭來射的事情就發生在昨天。
——傳言在切實的擴散的啊。
楸瑛清澈的眼神裏帶上了危險的神色。——她忍耐一切的非難和辱?的言語、不眠不休地東奔西走,這究竟是?了誰?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她對朝廷裏那些等同於當?宣佈“?棄運氣不好的民?也無所謂”的官吏都說了些什?。
秀麗對她被冤枉的事情什?都沒說。倒是那些年輕醫官們真的?她的事情憤怒至極。
明知道只要有正確的指示,就會像他們一樣分辨出真?了,但是許多民?並非如此。尤其是邪仙教四處宣揚不把秀麗“當作供品獻上去就不可能控制住疾病”,而以後即將面對的人們也都是真心的相信了這句話。
“…女性們以後就要面對真正的戰場了,可是我們卻只能不甘心的半路折回。”

如果只是昨天射的那幾隻箭的程度而已,都不能算是問題了。
楸瑛打了個寒戰。臂彎裏的少女,嬌小到了他一隻手臂就可以支撐的程度。只要一個石塊,只要打到要害都足以盡了她的命數。沒錯,根本不需要武器。只要有相信流言,像要把它實行的人存在,隨便在哪里的一塊石頭就足夠了。
想要驅趕不好的預感,楸瑛決定要說點什?。就在此時,他注意到了逐漸接近的崔裏關塞上飄揚的旗子,不由愕然。
城郭上揮舞的旗子,是表示禁止通行的。楸瑛不由得回過身來問:“禁軍旗呢?!”
“在這裏!他們不可能不會看不見的!!”
可以讓他們在所有城塞都免受查問,只見通過的禁軍旗。雖然城壕的吊橋沒有升起,不過關塞的城門是關得結結實實。
看了下情況,秀麗的臉色變得蒼白。
“藍將軍‧‧‧‧‧到這裏就可以了。謝謝你。”
“說什?傻話!”
楸瑛非常激動。他在城門前憤怒地猛一拉?繩,秀麗的後腦勺就狠狠地撞在了楸瑛的胸甲上,頓時她就覺得一陣頭暈眼花。
“崔裏關塞!!你們都是睜眼瞎嗎!!應該已經傳令過來了,快點給我開門!!”
連空氣都跟著他的怒吼震動著,城門上站著的步哨不禁嚇得縮起了身體。即使如此,他們還是回喊著:“我、我們不能開門!”
“?什?只有茶州這?倒楣啊!”
“已經夠了,好不容易有了一點起色,你再把那個小女孩什?的給塞進來,那怪病不是又要傳播了。別開玩笑了!”

“如果你敢進來,我們就砍了那女人的腦袋!”
“沒錯!砍了她就能控制疾病了!既然是個州牧,這?做也無所謂吧!”
楸瑛身旁突然有一個下屬靠近來。臉上零星的淡色雀斑讓他看起來比實際歲數要小不少,但平時他總是面帶著謹慎的笑容,而如今他很難得地吊起了眉毛。
“將軍,我們射箭也可以嗎?我想我自己絕對有幹掉全部一個不留得自信。”
“哈哈哈,我這個人真的很想馬上就給你許可,韓升,不過我勸你還是不要浪費箭了。”
楸瑛非常感謝這個在千鈞一髮之際出聲請求的下屬,要不是他,楸瑛很有可能二話不說的先放箭了。楸瑛表情嚴厲地?頭斜睨著步哨們。就是他們,竟然想要親手殺死?了拯救虎林郡而攜帶著唯一的解決方法、長途驅策到這裏來的州牧。
“算了,這種事常有的。”
葉醫師以輕鬆的語調說著,但卻像步哨報以了與語氣正相反的冷冷一瞥。沒錯,這就是在漫長的時間中,他已經看到不想再看到的光景。只顧眼前的一點小事,連自己到底失去了什?都毫不知曉。——但是‧‧‧‧‧‧
淚眼汪汪的揉著後腦勺的秀麗深呼吸了一下,猛地?起頭來。
柴凜把馬靠在秀麗身旁後,對她露出了一個沈著的笑容來。
“紅州牧,請放心吧。要是彰真的無能到這個地步,我會立馬把他趕出柴家的。”
“咦?”
就在同一時間。
以楸瑛?首的羽林軍將士們,突然間抓起了各自的武器。
秀麗也不知道原因,不由得縮緊了身子,這是銳利的怒吼直擊當場。
“喂!你們在想些什?事啊!笨蛋!!要是耽誤了正事你們準備負這個責任嗎!別多管閒事——!!”
???,遠處傳來一陣拳頭聲。與此同時,城門上守城的步哨們都捂起了腦袋。然後——居然有人從那種高度跳了下來。
秀麗不禁探出了身子,接著就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秀麗?!”
顧不上楸瑛的叫聲,也不管身上的擦傷,秀麗馬上起身跑了出去。
魯莽的隻身從城壁飛落下來的人影,在猛烈的撞到地上之前用類似長棍的東西擊打在城壁上,那精悍的身軀輕飄飄的作了一個回轉就著地了。他刷的轉過了頭。
“好,十分滿分。對了,小姐在——哦哦?”
“——燕青!!”
秀麗旁若無物地沖了出來,雙腿猛蹬地面。
“哦?哎呀呀。又是這?熱烈的歡迎啊,小姐。”
他用健壯的雙臂抱住了徑直向自己飛撲過來的秀麗,然後一下子把她舉了起來。
燕青作出了一個讓人覺得他仿佛無所不能一樣的笑容。

“你真快呀,小姐。你很努力呢,謝謝你。”
秀麗的臉龐因?抽泣而又有些歪曲,她緊緊的一把摟住燕青的脖子。
“托你的福,我連鬍子都沒來得及刮呢。”
秀麗沒有哭,只是大口喘息著,忍耐著。
“‧‧‧我可不是在找藉口哦‧‧‧”
燕青又大大的手掌溫柔的拍著秀麗的後背。
“是真的,對吧,柴彰?”
“是說謊哦,紅牧州。今早上他明明有充足的時間刮鬍子,可他說刮掉了會冷,所以沒有刮。”
伴著這句話,堅守的緊閉的大門就從內側緩緩打開了。
“‧‧‧話說回來你真是太迅速了,到底用了什?手段啊?”
看到一邊推眼鏡一邊又悠悠然走出來的弟弟,柴凜的嘴唇松緩出一個弧度。
“難道你們都完全做好準備了,彰?”
“當然了,你以?我是誰的弟弟啊,姐姐?”
柴彰露出了一個鰻魚似的微笑。

“啊哈哈,連羽林軍的將軍都被動員出來了嗎?不愧是小姐和悠舜啊。而悠舜和克洵是靜蘭擔任護衛的第二批到達人員‧‧‧‧‧‧應該在有一兩天就到了吧。”
在進入崔裏關塞之前,全商聯的柴彰他們在城門前準備了簡單的帳篷。
?了讓疲憊困乏的醫師團休息,同時也要簡單跟秀麗和楸瑛說明一下現狀。
“因?‘馬術訓練’就只到這個崔裏關塞?止,所以現在我們必須要回去才行了‧‧‧”
楸瑛走到他們身邊,把一個纏著布條的細長東西遞給燕青。
“這東西是靜蘭給我的。說讓我交給你——是‘幹將’。”
不經意地接下東西的燕青一下子瞪圓了眼睛。
“‘幹將’?就是那傢夥從王上那裏得到的那把劍嗎?”
“是的。”
楸瑛也不禁很羡慕似的細細看著那個布卷。這可是一把只要習武之人就會希望能捧在手裏細看一次的、讓人垂涎的寶劍。只要是能夠使雙劍分離來使用它的人只有很有限的幾個而已。
要不是得裹著層層的護符交給燕青,楸瑛其實也很想試試看的。
打消了他的戀戀不捨的,是乾脆的撕破布和紙張的聲音。定睛一看,楸瑛發現燕青也不顧他的話,徑直呲啦呲啦的把“幹將”的包裹和護符撕毀,把劍從裏面取了出來。
“嗚。這真的是劍嗎‧‧‧那傢夥是怎?想的啊。”
看著毫無所謂的將幹將拿在手裏的燕青,楸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難道——
“燕青,以前我聽靜蘭說過你對劍術不太在行的啊‧‧‧‧‧‧”
“嗯?啊,是真的。我劍術不行,那傢夥也是知道的‧‧‧‧‧‧啊啊,原來如此啊。”
燕青好像小孩子把玩似的把天下的寶劍放在手掌上骨碌骨碌地轉著。實在是不像話的對待方式。
“‧‧‧是這樣嗎?”
“燕青,你沒事吧?”
燕青嘿嘿地笑了,不知道?什?把秀麗的頭髮揉得亂亂的。
“藍將軍,路途遙遠,你保護了我們不可替代的州牧和醫師團,我由衷地感謝你。如果有機會我請客。嗯,賒賬。”
“燕青!就是因?你這?說,借款才會越來越多的!你就不能浪子回頭嘛!
“哎呀,那都是因?柴彰和師傅的徹頭徹尾的搶劫要債計劃嘛。”
看他們爭執起來,楸瑛忍不住笑出聲來。他終於明白靜蘭二話不說把秀麗送出來的原因了。至今?止秀麗那一直處於某種緊張狀態的空氣,終於如雪一般地融化了。
還有剛才她徑直撲向燕青的樣子。
儘管他不會把那個地方讓給任何人,但是唯有靜蘭認可的男人是例外的。
楸瑛總算覺得心中不安的影子退下去了一些。如果是他的話‧‧‧‧‧‧
“——我們與身在貴陽的陛下一起,期待著喜訊到來。‧‧‧‧‧‧”
“是。我將盡我最大的努力。”
秀麗微笑著向楸瑛深深鞠了一躬。

接受了楸瑛的命令後,部下們一邊很擔心似的回望注視,一邊猶猶豫豫的上了馬。總之,他們只得留下似乎來陣風就會不知被吹到哪里去的醫師團,不情不願地撤退了。

“‧‧‧藍將軍。”
?韓升走到楸瑛身旁,好像?了平靜心情似的,他不停的撫摸著他最得意的弓。
“心情‧‧‧真的很糟糕‧‧‧大家好像現在才要去最危險的地方啊。”
“‧‧‧是啊。”
“不過想想看,女人們平時也總是這樣一直等著我們回去呢‧‧‧她們一直想著,也許丈夫、父親,還有孩子可能就這樣回不來了,可能在剛才那一瞬間就被人殺死了,一邊還是要繼續等待著。”
楸瑛不禁看了一眼剛過二十歲的部下。?武官回頭看向帳篷。
“我擅長弓箭,如果發生戰爭,我會保護陛下,會成?藍將軍的盾牌。既然身?戰士,即使戰死沙場也是我的本意,我相信只有這樣才能保護家人。可是‧‧‧現在站在相反的立場去想想,我終於明白剛成?武官時?什?母親和妹妹的表情會那?悲傷了。而且我也明白了紅州牧說的,希望不要出軍的那種心情。如果母親和妹妹她們——女性們說著:“我被徵兵了,我要?了你和王上而戰,家裏就拜託你了”,就沖上了戰場的話,如果她們再也不能回來的話‧‧‧”
?武官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那氣息因?冬天的冷氣凝結成白煙,接著消失了。
“‧‧‧對不起,我說了很奇怪的話。當然,如果發生了什?,我會?了王上而折斷這張弓一樣,把性命奉獻出去。只是,看著紅州牧,我就會回頭取向。對於我自己來說,死亡是‘理所當然的’‧‧‧可是重要的人死去,的確是誰都不願見到的吧。死亡並不是理所當然的,不管是戰死,還是病死。所以,紅州牧才即使知道是胡來也一定要聚集醫官,她對自己該做什?,包括拒絕派遣禁軍在內,是考慮了很多的。”
楸瑛如今終於親眼見識到,這就是所謂波紋的擴散了。
一直都是男人從事政務。另外的半個世界卻被埋葬在黑暗中,連光線都照射不到。
而它化?了一位少女的形態,開始讓外界傾聽它的聲音。
“說起來右羽林軍的茈靜蘭是侍奉紅州牧的吧,藍將軍跟她也很有緣呢,真羡慕啊。一定是被她所愛吧。”
“‧‧‧什??”
“可是就是這樣吧?拒絕了禁軍,反過來說就是違背陛下的旨意,也要選擇保護茈武官和藍將軍。那?您的性命豈不是很珍貴的嗎?”
停頓了一拍後,楸瑛的眼睛突然瞪大了。
秀麗笑著說,她會盡最大的努力。即使以自己身陷危險作?交換,她也選擇了保護他人。
“雖然我們覺得保護和戰爭就是自己的工作‧‧‧可是所謂的官吏就是厲害啊。在決斷之後還能如此連武官都‘保護’在內,真讓人吃驚。”
‧‧楸瑛心中想著,不知王上是憑著怎樣的意思送她出來的呢?
她將自己緊緊握著、守護的東西交給了王上。在她的手掌中,唯一不在裏面的,只有王上而已。
“‧‧‧?,燕青,那劍怎?辦?你劍術不好吧?”
“嗯,非常糟糕。太礙事了‧‧‧算了,沒辦法。只好祈禱我不用拔它出來了吧。”
燕青好像真的很厭煩似地歎了口氣,他眯起眼睛打量著‘幹將’。
作?代替自己的補償,靜蘭將劍託付給了他。
燕青胡亂的撓撓頭,哎呀呀地歎了口氣。
“‧‧‧算了,他看來也稍微成長些了。如果靜蘭敢勉勉強強粘著小姐的話,我真的會揍他的。”
靜蘭作?秀麗的護衛,才能好的沒話說。但是,在靜蘭心中加任何無關的分界線是非常曖昧的,在燕青去常州赴任的時候,一路上就挂念著這件事情。
叫作紅秀麗的少女,和作?官吏的她是不一樣的。保護的方法也是不一樣的。
但是,靜蘭卻非常極端,他在心底某處認定,不管是哪個“紅秀麗”,只要她平安無事就可以了。如果把秀麗和秀麗要守護的民?放在天平上稱量,即使無視她的意志,靜蘭也會選擇秀麗吧。所以燕青在茶州就總是叮囑他。怕靜蘭很可能會因?保護秀麗一個人而耽誤她作?州牧的工作了。
本來靜蘭的職務跟秀麗是一樣的,保護她,保護茶州。王上正是?了這個目的派靜蘭來的,可是靜蘭只打算保護秀麗一個人。這樣就不能叫做武官了吧。
但是,他似乎終於劃下了分界線。如果靜蘭硬要跟來的話,終究就跟他說即使把信“邪仙教”的人全殺光也要保護秀麗沒有兩樣了。秀麗?了茶州才全心說服王上和官吏,讓他們沒有發派兵的旨意,這所有的苦心都將化?泡影了。
(他和朔洵一樣,因?頭腦太聰明了,反而沒發現有時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燕青很認真地想著,要是靜蘭聽了這話肯定會青筋迸跳的吧。
但是,在燕青用拳頭來分開他們兩個之前,看來他已經憑著自己的力量克服了一個難關。從發現了自己該做什?這一點來看,已經在沒有比靜蘭更能盡責的武官了。
有了靜蘭在身邊,也不用擔心悠舜和州府了吧。
他們有他們才能做到的事情,而秀麗和自己也有只有他們才能做到的事。
燕青隨便找個地方把“幹將”靠在帳篷上,閉了一次眼之後,他又向秀麗看去。
“?,小姐,你看過眼前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死掉嗎?”
那雙眼眸裏缺少了一貫的那種開朗。他溫柔又尖銳地問道:
“那可是相當悲慘的狀況啊。你能做好心理準備嗎?如果你還帶著半吊子的心態的話,我可是不能帶你去的喲。”
“‧‧‧你還是一點都沒變,還是很不留情呢,燕青。‧‧‧‧‧‧我沒事的。”
秀麗正視著離她很近的燕青的雙眸。

“你不知道王位之爭時候的貴陽。我那時在診所幫忙。不管是藥物還是食物,什?都沒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人死亡的診所。我的工作就是給快死的人擦身,握著他們的手,還有在送葬時拉奏二胡。告訴你哦,我有自信我給瀕死的人擦身的功夫,就算現在也是全國的前三名哦。論送葬的二胡的話,我也絕對不會輸給城裏的樂師。?了不讓疾病傳播,我每天都要挖坑,幫忙把很多屍體焚燒。不過這次不同,有醫生,也有藥。那還有什?必要的心理準備呢?我不是來拉送葬二胡的。”
燕輕輕拍著秀麗的後背,代替言語上的道歉。
“‧‧‧嗯。好,那我們一起去吧。雖然虎林郡可能會給你留下可怕的回憶。”
“沒關係。我已經在父親那裏好好大哭一場了,所以我不會再哭了。”
看著挺直胸膛的秀麗,燕青苦笑了一下。
‧‧‧‧‧‧果然,我是比不過靜蘭和紹可的啊。
“不用擔心。我會代替靜蘭,不管有什?事我都會保護你的。我跟你約定了,因?幫助小姐就是我的工作。我可是比靜蘭還要強呢。”
絕對的自信。剛見燕青的時候就想過,只要有他在身邊,或許真的什?都可以實現呢。
“燕青,不知道怎?回事,我忽然覺得你有點帥哦。”
“什??你到現在才注意到我的魅力嗎?是不是有點晚了?”
燕青摟著秀麗的腰,讓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高高的把她抱了起來。
“‧‧‧?,小姐。我和柴彰趕到這個村裏的時候,可是大吃了一驚啊。因?裝滿了我們想要的藥品、食糧和物資的馬車,正接連不斷的一輛輛趕來呢。”
燕青歪著腦袋,好像要偷看秀麗似的。
“這裏聚集了醫術最高超的醫生,又找到了治療方法,全商聯都行動起來了,禁軍也是。大家甩開了那些這著那那牢騷不斷自以?是的所以大人物,都在盡力全速工作呢。”
“因?有悠舜在幫我們啊。”
“悠舜能做什?不能做什?,就連我也很清楚。你們都已經這??茶州努力了,可是還是發生了讓你不高興的事情,對不起。大家也是因?搞不清楚狀況而有點慌了手腳。‧‧‧我想以後你還要在忍耐一下,請原諒啊。”
即使知道了這些以後,秀麗還是沖到這裏來了。即使沒有哭泣,也不代表她沒有受到傷害。
“但是讓我最高興的,就是即使知道會遭遇危險,小姐還是自己親身飛跑了過來。另外,還有你制止派遣禁軍這件事。”
秀麗一下子把額頭埋在了燕青蓬蓬亂亂卻充滿陽光味道的頭髮裏。她因?那刺刺的感觸和仿佛直接在腦海裏響起的溫柔聲音而閉上了眼睛
“啊,當然‘殺刃賊’那樣的混蛋作亂的時候是非常辛苦的,但是現在已經好轉太多了,因?總算可以慢慢睡覺了嘛。不管他有什?名目,被一大批手持武器的兵馬圍起來,那有人會不恐懼呢。尤其是茶州至今?止都是這樣。儘管如此,茶州都是我出生、和家人們一起生活的地方,是我的故鄉。”
對燕青來說,茶州是個他留下複雜思緒的地方。有著和已經逝去的家人共同生活的寶貴記憶,也長眠著所有人被慘殺的記憶;追查“殺刃賊”,?此不惜弄髒自己雙手的復仇心和憎惡感;以及遇到南老師和靜蘭、茶鴛洵、悠舜和這些官員,四處奔走的十年。
所有的記憶和心血,都融進了這片大地。
所以燕青才會接受州牧的職位。對他來說,茶州是無可替代的重要的故鄉。
“到底喜不喜歡啊,不能讓誕生和養育自己的地方被人隨便踐踏。特別還是那些隨便找個合適的木棍,轉眼間就能玩起格鬥遊戲的傢夥‧‧‧‧‧‧這種原本是臭小鬼集團本來就連劍都拿不穩當。很害怕啊‧‧‧大家一直都覺得很害怕。在這樣提心吊膽下去,心都會碎掉的。所以即使是早就發現了,我和州官們也儘量不派州軍。如果可以不用戰爭解決,這不是最好的嗎?清理善後會很麻煩,再說最重要的事還是先解決疾病問題。嗯,歸根到底,就是那個啦。”
燕青有些害羞似的擦擦鼻頭,咚地拍了一下秀麗的肩膀。

“你一直都堅持著,拼了命讓大家不再害怕,所以謝謝你。我真的很開心。因?你挺身而出,保衛了我的故鄉。還包括州官們、彰,還有春姬他們所有人。”
“‧‧‧笨蛋燕青,你不要這?溫柔好不好!”
秀麗咬緊牙關,亂發脾氣似的揪住了燕青沒刮過的鬍鬚。
都已經決定不哭了,可是燕青跟當時的母親一樣,輕易的就瓦解了她的心。
一切都還沒有結束。還不能停在這種地方哭泣。

很多人死去了,很多人還在?看不到未來的不安和病痛而痛苦著。
“而且,也許真的是因?我!‧‧‧”
“千夜”這個名字,還有仿佛是?了把秀麗一個人吸引過去一樣的流言。說不定,那個思念並沒有消失。
燕青想了一下秀麗究竟在考慮“誰”的事,接著他很輕易就明白了。
但是,燕青並不會提起那個男人的事。
在考慮關於那個男人的這這那那之前,秀麗和燕青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對了,燕青。去虎林郡之前我有件事拜託你。”
儘管秀麗儘量裝作很平常的樣子說出來,可是燕青沒有被她騙過去。
“那個跟你故意扔下靜蘭不管有關的吧?”
“‧‧‧唔,有、有啦。”
早就被人家看穿了。秀麗一邊動搖著,一邊清晰的親口說道:
“——如果有必要要我的腦袋的時候,燕青——你不要客氣,請你隨時拿走。”
燕青眯起了眼睛。
秀麗會這樣做,他在聽到“邪仙教”的傳言的時候就預料到了。她扔下靜蘭自己跑來,這也算是半個確證了。他不覺吃驚,可問題是‧‧‧
“那個怪病是在小姐你出身前很久就有了的。小姐應該知道即使你死了,也不會救活一個人吧?”
“我知道。”
既然“邪仙教”已經把問題纏繞到秀麗的身上,那?如果她不親自前往虎林郡的話,就無法從根本來解決問題了。如果不這樣做,以後還會無數次的發生同樣的事情。所以她才會這?做的。”
如果不是秀麗本人來給這個在誰也看不到的地方行動著的事件打上休止符的話,它就不會完結。
但是,那對治療並沒有任何影響。
“可是我去的話,也有可能演變成我不希望出現的事態啊。在這種時候,我可以說怪病的原因絕對是我,跟其他的一點關係都沒有,只要我死了怪病就不會存在了,然不就會讓步了嗎?”
就算不是病的原因,但是因?秀麗的緣故讓治療延誤,或者讓大家不能相信醫生的話,就什?也做不成了。
雖然直到最後一刻,也要試圖去說明失態、說服他人。但是到了最後的最後,說不定還是必須不得不使用秀麗這個鎮定劑的時候。秀麗說的,就是那時的“覺悟”。
——對靜蘭來說,那是不可能的吧。
不過,她想到了燕青。如果是燕青,應該可以做到的。
“對燕青來說,最重要的是工作不就是保護我嗎?你可是茶州的州尹啊。”
代替歎息,燕青微微張開了眼睛。
“‧‧‧哦,小姐的意思是,對於紹可先生、靜蘭、影月、香玲小姐、李侍郎、藍將軍等等這?多喜歡小姐的人的憤恨,我全部得背負起來,殺了小姐,然後就這樣過著以後的人生是吧。因?靜蘭不可能做到,所以就來拜託我是吧?是這?回事吧?”
讓人刺痛的話語,就連秀麗的臉都僵硬了。
燕青?起眼簾,堅定的雙眸等待著秀麗的答案。
秀麗在顫抖。燕青真的好不容情,絕對不會流于莫名的感傷。
正因?如此,秀麗才必須在這裏下定決心,已經不能再拖延了。
“——拜託你,現在我能求助的也只有燕青一個人了。”
兩個人對視了許久許久。
‧‧‧終於,燕青歎了口氣。
“‧‧‧喂,小姐,你還記得夏天一起去琥璉的時候我說過的話嗎?‘身?上位者是絕對不要去二選一’的那些話。絕對不能隨便作賭注。”
“啊‧‧‧是的,我記得。”
“當時,小姐說,‘我隨時準備退而求其次的方案’,我說你雖然沒有答錯但是也不算滿分。雖然已經完全忘記了,但是滿分的答案,你現在可以在這裏回答出來嗎?機會只有一次,如果你答對了,我就答應你的要求。”

秀麗可以在那柔和的聲音裏,感覺剛剛磨礪出得到人一樣的鋒銳,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燕青最不能允許有人只是嘴上說說的那種淺薄的覺悟,來左右其他人。
至今?止,他一直接受包括未成熟的部分在內的秀麗這個州牧。幫她補足所欠缺的地方,對身?一州州牧不該有的“以後我會繼續努力”的情況視而不見。作?上司而認可她、支援她、輔助她。即使答不出滿分答案,他也一直會等待著。
但是,在這個時候,燕青正無言地要求她做到“完美”。因?她命令一個人去背負他人的人生,所以才要馬上展示出來,證明她是一個有著如此價值的上司。
即使答錯了,燕青大概也會一成不變的輔佐她吧。只要秀麗還是他的上司,他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守護”他吧。只是心中已經把她看穿了。
燕青既溫和又嚴厲。她直覺到,這是最初也是最後一次了。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答對。雖然卻是跟夏天的答案有了一點不同,但是在短暫到有如寸時的州牧生活裏,她找不到這個之外的其他答案。即使錯了,她也只能回答出一個答案而已。
“——如果最好的決策,失敗了話‧‧‧”
“嗯。”
“不要去考慮退而去其次的方案,而是要考慮對應這種場合的下一個最好決策。能夠超越失敗的最好決策。”
她覺得有可能是答錯了,所以句尾說得越來越輕。總之,在王都的悠舜提出的針對怪病的決策,就沒有考慮什?次善之策之類的事情。因?如果不是最好的決策就會切實造成大量民?的死亡,所以即使勉強也必須去選擇‧‧‧那一個。
從燕青漂亮地抹殺了所有的表情裏,猜不出他在想些什?。
終於,燕青搭拉下去似的垂下了睫毛,深深的,深深地從腹部的最深處歎了口氣出來。他用右手胡亂抓了抓額前亂亂的頭髮。
;“‧‧‧那?,對小姐來說這次的就是‘最好’的嗎?”
秀麗咬著嘴唇。一閉上眼睛,腦海裏就會浮現出父親、靜蘭——還有劉輝的面容。
“蕾”的簪子在搖動,親吻上指尖的劉輝的嘴唇是冰冷的,在顫抖著。‧‧‧但即使如此,直到最後,他還是沒有說出“你不要去”。
[‧‧‧我等著你。]
失去重要的人是非常痛苦的。所以她儘量要將被害度降到最低,因此她沒有留下一個武官。
但是?了這份工作,現在的秀麗卻反而無視所有對自己來說重要的人的心意,獨自留在這裏。
對秀麗來說,最好的選擇只有這一個。
“——可以保護的就全部保護。當然,我自己也是。我會?此付出全部努力。”

明明有人相信她並且等著她。她怎?會輕易把命交出去。秀麗如果是站在對立立場上,她一定會憤怒地燃燒起熊熊烈焰吧。沒錯——能抓住的東西就全部要抓住。
“我會活著回來的,燕青。所以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燕青那棲息著鋼鐵意志的黑檀似的深邃眼神,似乎很愉快的融化了。
“我明白了。”
燕青絕對不相信已開始就想到死的上司。因?不管他幫多大的忙,都不知道對方會不會一下子不負責任的全部放手,逃避到死亡之中。那樣的話就算進行輔助也是白費力氣。
但是秀麗告訴他,她並沒有那?想。而且還說了剛才的那一番話。
“‧‧‧如果即使如此那個時候還會到來的話,也就是說只剩下那個方法了。“
作?官吏,絕對會碰到不得不賭上性命的時候。有時候,就算用到了最好的方法,也還是逃不出命運的歸宿。如果是?了保護更多人的性命,作?治理者所剩下的手段只有那個了的話,燕青的回答也只有一個。
“我明白。即使靜蘭做不到,我也可以做到。我會做的。幫助上司完成最後的職責,也是輔助的任務。我向你保證,如果那個時候到來的話,我不會讓任何人來阻攔。即使要打倒靜蘭,我也會讓小姐直到最後都維持官吏的身份。”
簡直好像約會一樣的溫柔,燕青的手掌如愛撫一般貼到了秀麗纖細的脖子上。
“沒問題,我可以全盤接受小姐的人生。即使靜蘭會恨我一輩子,追殺我一輩子——小姐的首級,我也會平安送到王上和邵可手裏的。”
燕青把坐在自己左腕上的秀麗放回地面,秀麗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趕緊壓住了額頭。
“小姐剛才也說過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最後只能擺脫我了。哦,這?一想我還真了不起。難不成,我比靜蘭更得小姐喜愛?”
“‧‧‧因?靜蘭的話,他可能找個和我相仿的女孩的屍體,然後帶我逃走啊‧‧‧”
“啊哈哈!對對!他絕對做得出來!那傢夥真的很盲目的說。不過‧‧‧”
雖然自己沒有去,靜蘭卻將“幹將”託付給了燕青。這其中的意思只有燕青知道。
“現在好像逐漸能看見不少東西了。”
即使如此,剛才的事情就算再過上千秋萬載,也不是靜蘭能做得出來的,所以秀麗才會來拜託燕青。這樣就可以了。雖然不管發生情況都回保護秀麗的人必不可少。不過到最後還能一直保持秀麗官吏身份的人,似乎只有燕青了。自己和靜蘭,就是那種可以互補的存在。
“你不用擔心州府。茗才也回來了,再說原本我做州牧的時候就是到處晃悠的,大家都有免疫力了。”
“‧‧‧這根本沒什?可驕傲的吧,燕青?”
“哈哈哈。——最後,我可以問問影月的事嗎?”
秀麗表情僵硬的點點頭。
途中,她接到從茶州來的加快急報。
——上面說影月獨自進入榮山後就失蹤了。
剛聽到的時候,秀麗腦袋裏混亂到什?事態都搞不清楚了,不過冷靜下來想想,結論只有一個。
“‧‧‧‘邪仙教’的目標,不只是我一個。”
“因?只有小姐的情報最突出所以疏忽了。真是的,還真被他們到手了,這幫混蛋。”
連燕青都仰天長歎了。
——那個萬事慎重到極點的影月,居然會放著病人不管,自己一個人進山。
能讓那個總是非常冷靜沈著,責任感超強的影月做出這種事情的可能性只有一個。就是有什?人,用什?他絕對無法忽略的理由那他叫走了。也就是說‧‧‧‧‧‧
“‘邪仙教’的目標,就是影月和小姐兩個人啊,這幫混賬‧‧‧‧”
用秀麗的謠言混淆了視線。
能早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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