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國物語*~~
第九卷 紅梅夜香

就像是溫柔地安撫小孩子那樣,輕柔的歎息悄然無聲地墜落在地上。
“……下官真的可以嗎?”
“你可以的。”
悠舜不禁對這樣毫不遲疑的回應感到悲傷,深深地閉上了眼睛。
接著,他的唇邊揚起了一抹微笑,溫柔得讓劉輝出其不意地怦然心動。
“那?主上,下官有個不情之請,您是否能接受呢?”

叩、叩,與腳步聲不盡相同的小小的聲音回響著。仿佛?了彰顯主人的品格一樣,杖子敲在地上的聲音仿若春天的雨滴一般

,悠緩地響起,最後在靠近王座的玉階下嘎然而止。
那邊放著一張可以直面主上的小小的椅子。
正殿兩側並排站著一群重臣,他如同水一般無聲地將他們?目睽睽的眼神接受下來,在原本除了跪拜以外其他禮節都不允許的地方,他堂而皇之地坐在了椅子上。
“鄭悠舜。”
聽見主上的聲音,悠舜就這樣坐在椅子上,兩手交疊,輕輕地垂下了頭。
“鑒於你在茶州的功績,孤想任命你?尚書省的尚書令、授予你宰相之位。你覺得如何?”
“如果您可以接受下官的條件的話……”
由於那聲音太過平穩溫和,以至於在場的人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他究竟說了些什?。
就連國王自己,也不禁有些驚慌失措。
“……條件?”
“是的。”
悠舜淺淺地微笑著,接著屈指數來。
“第一,?了管理民?,就必須得重視周圍的仁義;第二,慎重對待無意義的戰爭;第三,不可以只因?是大貴族就賜予其擁有有特權的地位;第四,不可以隨意增加律法中所沒有的官位;第五,要嚴厲取締在陛下的威光庇佑下的不法之事……”
雖然柔和但是卻毫不猶豫地話語,在當場並立的重臣們之間回響著。
霄太師看起來似乎覺得這很有趣,不禁放鬆了嘴角,宋太傅則是一副想要吹起口哨的表情。
“第六,阻止賄賂流通的途徑;第七,不徵收稅金以用來營建無用的道寺以及離宮;第八,在明確君臣之禮的同時,對於臣下,您也應該以禮相待;第九,廣開諫言的渠道;第十,在此之前,陛下在您的婚姻之中,必須盡可能地防止外戚幹政。”
悠舜十指全部都彎曲了下來。
“——以上這十條,若陛下您能夠跟下官約定全部做到,那?下官就誠心拜領尚書令的職位。”
驟然地,現場動搖起來。
紅黎深“啪”地一聲打開了摺扇,黃奇人的假面之下則是略顯驚訝的歎息。
“……悠舜這傢夥,還真是敢做哪!……”
“切,太過寵溺他了吧?那種流著鼻涕的小鬼,悠舜犯不著去保護他!”
覺得興致缺缺的黎深低聲嘟嘟囔囔。
“正是因?誰都沒有去做,所以悠舜這才去做了不是嗎?這是連現在的李絳攸和藍楸瑛都做不到的事情。”
黃尚書斜睨一瞥過去,那裏站著的絳攸和楸瑛則是一臉咯了醋的表情。
雖然與先王在位時有所不同,自從國王即位以來,所有的人都被他那悠閒的表像所蒙蔽,但是,就女子國試以及茶州州牧一事可以看出——年輕的國王對於其所要的東西,向來都是獨斷專行的這一事實。因此雖然看來數次都是胡來,但是正因?有了他的堅持,這才讓茶州的弊病一口氣浮上表面來。不過也正是因此,特別是貴族群中的排斥聲浪,在水面下也秘密地高漲起來。

但是,若是根據現在這些“條件”的話,“王的想法”這個概念被偷換成了“悠舜的想法”。這樣一來,就算別人要提出不遜之言,指向國王的矛尖今後都會全部率先轉向悠舜了。
與其他的武官一起靜候在一角的靜蘭垂下了睫毛,安心地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所謂的以自身交換別人誓言對自己的絕對忠誠,本當如此。”
到最後也一直都是一個人站在那裏的國王。但是,現在的他,終於得到了一面“盾”。
國王像是在思考著什?,閉上了眼睛。他微微地垂下頭,並握緊了拳頭。
這就是?什?他特意“希望”要“在朝廷百官群集的地方”任命他的原因嗎?
——他曾經以?,所謂的王,本就應該獨自一個人努力。因?劉輝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人能?了他而做出這樣的事情,所以說出在允諾之前,他稍稍花了些許時間。
“……那?我們就來約定吧。”

在稍稍帶著顫抖的話語聲中,悠舜輕柔地微笑著。下官恭謹地走了進來,劉輝從其高舉的漆盤上謹慎地取出了潔白羽扇遞過。扇柄上挂垂著的吊墜是由禁忌色紫色與准禁忌色的其他七色所結成的。那是國王允諾將整個國家託付給相國的證明。
“那?,您是接受了?我的主上。尚書令以及宰相之職,下官恭敬地拜領了。”

——這時候悠舜所提出的十個條件,在後世被稱?“鄭君十條”,並成?了劉輝治世的基本理念。而且,這也是支撐著被後來冠以“最上治”的諢名的劉輝盛世的數位名宰相之中,最初得到這一地位的那個人的一瞬間。

序章
秀麗將一件一件的衣服,小心地用熨斗熨平。直到衣服的溫度下降到人的體溫一樣的時候,她才仔細地將它們折疊起來。然後,她將所有的官服放進衣箱之中,在最上面,將“蕾”之簪輕輕地放上。秀麗緊緊盯著因?簪子的重量而微微下沈的官服上覆蓋的薄紙。在連上殿都被禁止了的現在,秀麗連穿著這套官服的資格也沒有了。
睫毛輕緩地降下,她閉起了眼。
在那一瞬間,她的眼瞳中有些許的動搖。
——對於自己做過的事情,她一點都沒有後悔。只有這話,她可以?頭挺胸地說出口。
……但是!
(不可以。)
從那裏突然湧起的那這種感情,隨著呼吸一起被咽了下去。來吧,再一次,從頭開始!
她?起頭。
“——那?、在解除禁閉之前,看看有什?可以做的事情吧!”
秀麗蓋上了衣箱的蓋子,卷起袖子站了起來。

這一天的蝴蝶因?睡眠時間太少的緣故,疲勞尚未完全解消,她不禁微微蹙起秀眉,比平日更仔細地打理了自己的頭髮和肌膚。適當地披上了一件單衣,然後若無其事地下樓,正好遇到大老闆開心地抱著不知道是什?的東西走進門來。
“哦呀,早啊蝴蝶!你昨兒個也象往日一樣招待客人到很晚了嗎?”
“沒有,昨天我出門去跟總分連的人會合了啦。好像用眼過度了哪,太過清醒了以至於無法入睡……”
“眼睛?你是說,會合了哪?”
“是的。對了,大老闆,您不是過來賣畫給畫商的嗎?看您那高興勁兒,看來不是賣了什?,反而是買進來了些什?吧?”
雖說蝴蝶的話語間有所隱瞞,但是大老闆卻一點也不覺得生氣。反正對於作?妓女幫頭目的蝴蝶來說,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是不是,我的畫可全部都賣掉了哦!不過,我最後還是買了別的畫呢!”
原本就喜歡收集美術品和古董的大老闆,從來不會偷偷摸摸地獨佔這些藏品,而是以毫不吝惜地將這些借給桓娥樓作裝飾?樂,這是他非常不錯的地方。雖說小小一個壺的價值就夠一個平民吃喝玩樂過一生了,但是他就是這樣不曾猶豫地付了錢。

就蝴蝶所知,他的藏品每一個都擁有與其價格相同的價值,他總是將之徹底地玩賞,而並非只是胡亂地買來收藏而已。桓娥樓得以常年被稱?貴陽第一妓院,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也在於這些到處裝飾著的、大老闆的美麗收藏。
“雖然還只是無名的新人呢,但是我看到這畫的一瞬間,就覺得非常興奮,真是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儘管那筆法還有些許猶豫,不過他絕對可以成?個大人物……!”
“若是大老闆您這樣說的話,那就一定沒錯了呢。雅號是怎?稱呼的來著?”
“那個啊、沒有寫落款呢。不過也正是因?如此,我這才可以趁機壓價,得以便宜地買下來了哪,落款什?的沒有也就沒有關係了。如往常一般,等到哪天我一個人欣賞夠了,就放在店裏給你們做裝飾好了,所以就讓我好好玩賞一下吧~”
大老闆邁著輕快的步伐,仔細地抱著畫卷,回去了自己的房間。

“——之前說的那東西,是這個,還有這個。”
咚、咚,柴凜象變戲法似地將兩件物品分別並排放在劉輝面前。
執務室裏除了柴凜和劉輝之外,還有悠舜和絳攸還有楸瑛在。
一個是卷軸,另外一個是閃閃發亮的貨幣一枚。
劉輝、絳攸、楸瑛面露難色,但是悠舜則臉色不改地向柴凜詢問:
“……凜,全商連能盡全力地壓下情報嗎?”
“試著做做看吧。幸好,因?公孫大人是商量之後就會瞭解的明白人。”
“那?就拜託你了。——凜,實在不好意思,請你暫時回避一下。”
柴凜頷首退出。
“接著,臣想請主上您不許在宰相會議上突然提出議案。”
注意到其中含義的絳攸挑起了劍眉。
“……那就是說,這事您連黃尚書也不準備告訴了嗎?”
“嗯嗯,暫時是。大家都請保密,因?我有些其他事情需要思考……而且,禦史台看來已經有動作了,所以大家不妨靜觀其變吧。”
聽見擔當監查職能的部署?禦史台的名字,劉輝他們的臉色不禁繃緊。
“悠舜大人,您在考慮著什??”
“是這樣的……因?主上您也到了即位的第四年了,不如過一陣請一位有名的畫師來?您畫一幅肖像畫如何?翰林院圖畫局那邊有這樣的要求來的……”
乍然,悠舜就成?了年輕一代注目的焦點所在。……畫?
悠舜將羽扇覆住嘴角,眼裏露出微笑。
“其實,根據內人的極密情報,那位碧幽谷好像最近來到了貴陽附近了。”
“呃?!碧幽谷來到貴陽附近了嗎?!”
楸瑛不自覺地?高了聲音。
碧幽谷在年輕的時候就已經以其多才多藝而被周知,特別是與繪畫相關的那方面,他更是以“當代第一”之名而揚名的天才畫師。劉輝和絳攸他們不止一次見過他的畫,那可真是描繪出了欲盡筆舌、將觀者的魂魄都吸引進去的絕美世界。但是,那位碧幽谷從來不曾走到過表面來,碧家也不知?何將一切情報隱藏起來,於是這就成了謎了。
“這是個好機會。一定要去找到他,然後慎重地將他禮聘到宮城裏來,對他說‘請幫忙做工作’。”
劉輝和絳攸側頭思考,還是不甚明白悠舜沒有說出來的話裏的意思。?什?突然之間說起畫的事情?
“啊啊……孤也認?他是千年才出一個的逸才,若說畫肖像的畫,的確是他……——啊!”
“是這?一回事嗎?”
“果然如此……”
“您認?怎?樣呢?臣覺得這應該一定要作?一世一代的大作來對待……”
面對裝糊塗著詢問自己的悠舜,劉輝 “嗯哼嗯哼”詭異地咳嗽著。
“唔、嗯,的確如此。一定!無論如何都要拜託他來做事。孤現在也要趕個時新。且不說一定要拜託他畫肖像畫,偶爾可能還會製作的非畫的作品也說不定哪!孤還希望能夠觀賞到幽谷先生繪畫以外的作品!”
“正是如此。在繪畫領域之外,他其實也被?人直截了當地譽?多才多藝,我卻不甚瞭解哪,所以我一定想要看看。不知?何碧幽谷好像常常下落不明悠閒地到處遊歷,所以我們應該在暗地裏緊急分派人手搜集他的情報。”
“那好,吏部裏正好也有碧家的人在,所以我也去叫他吐露一些他所知道的事情——我去問問看。啊,在五金店的價格上升之前,無論如何都要把他一下子抓住——因?我也有事要拜託他嘛……”
仿佛是在褒獎取得滿分的小孩子一樣,悠舜微微笑著,看著這樣的悠舜,楸瑛不禁苦笑。
“讓悠舜大人當了十年屬下的燕青大人實在不是個平凡人哪……”
絳攸也深深頷首贊同。——他真不愧是黎深大人的朋友!

在宮城的一隅,被稱?“政事堂”的地方,正舉行著宰相會議。在結束了碧幽谷的議題之後,列席於政事堂的悠舜仿如十年來都不曾離開的那樣,在王的左側邊上毫無窒礙地審理著案件。
“……那?,因?高齡而辭官的翰林院長官的後任一事不如就當面保留,可以嗎?因?這是司掌文學書藝圖畫等藝術各局的長官一職,所以還是應該和碧家再商量一下來判斷結果之後再進行考慮吧。那?,今天的案件的話,就到此全部……”
能夠擁有出席宰相會議資格的官位是有很多。但是,因?也有像空位的官職或者像仙洞省長官那樣,因?有特別的理由才出席的非常駐官位元,所以不太可能經常全員盡數出席,或者由次官遞補這個職務、或者根據議案不同,由其他的官員出席。此外,如果算上擁有名譽官位的朝廷三師三公的席位的話,那這六位也擁有出席宰相會議的資格。
“啊呀、稍等一下!”
正要終了會議的時候,不意地突然舉起手的白髮老人,讓劉輝吃了一驚。
作?代替非常駐的仙洞令君出席的次官?仙洞令尹,實質上是管理仙洞省的老官吏,非常非常矮,現在就算拼命站直了拔高身長,他也到不了劉輝的胸口。眉毛和鬍鬚都如雪一般的白,濃密得將眼睛和嘴巴都遮住了。雖然他確實比現役年紀最大的官吏擢瑜要來得年輕,但是看來也該有百歲以上的年紀了。劉輝他們每次看到他小小的姿態晃晃悠悠走過來的樣子的時候,總好像是見到了可愛的小動物一般,不經意地生出一種想要將他捕獲的衝動來。

但是,這半年之間,每次見到他——羽令尹拔腿就跑的,則是劉輝。
仙洞省主要的工作是仙學、天文、曆法、氣象學、占星等,但是最重要的大事則是——
“——劉輝陛下的婚姻問題不還遺留著沒解決嗎?”
羽官吏精神滿滿喊出的瞬間,劉輝不由分說拔腿就逃走了。
“啊!請等一下,陛下啊啊啊啊啊……”
羽官吏也毫不示弱地追了過去。作?掌管王家以及主要大貴族的婚姻問題的仙洞省的實質上的長官,從去年開始,羽官吏就分派了仙洞省閑余的官吏們來圍追堵截劉輝。
“男人若是沒有討媳婦兒的話,是無法獨當一面的啊啊啊啊啊~~~”
就算已經走遠,但是也可以聽見羽官吏拉長了的聲音回響在這個回廊上。
吱呀地被關上的門扉之中,宋太傅和霄太師輕撚鬢須。
“在仙洞省裏,終年被書本包圍著,羽羽大人的身子板可真是結實哪……”
“……那位的年紀可是比我們大得多的說—……”
姓氏也是羽,名字也是羽。而且因?如同外表一樣可愛,女官們私底下秘密地以“羽爺爺”的愛稱來稱呼他,與擢瑜相比,在另外一種意義上頗受人歡迎,這事兒只有他本人不知道。作?最高的長官,而且是高齡的長官,除了他以外,沒有誰能擁有比他更高的親和力。
悠舜一邊苦笑,一邊想要去抓取靠在邊上的手杖,這時卻與門下省的長官的視線相交。
“……鄭尚書令……”
“是?”
“關於之前您針對主上的那些個條件——”
這時候,劉輝之前從那裏跑出去的那扇門,如同被龍捲風吹開一般的勢態又一次地被打開了。
“——孤忘了東西了!”
跑回來的劉輝沖入了房間,將“忘了的東西”悠舜扛在肩上,又從門扉那裏跑出去了。
在某個遠處,還可以聽見羽官吏的那聲“快些娶媳婦兒啊啊啊啊~~”的悲鳴回響著。

“真不叫人喜歡哪……”
在王與悠舜消失了的房間裏,門下省長官?旺季喃喃自語。
在霄太師和宋太傅看來,傳說即將年屆六十歲的他蓄著整齊的短須,擁有威風堂堂的氣勢,即使面對兩位元老,也沒有絲毫畏懼。
“在先王那一代,很多名家都因?無?而被覆滅,或者也漸漸被迫著趨於沒落了。門下省裏貌似就聚集著這樣懷才不遇的貴族們,我的副官也是這樣的。”
被稱?貴族勢力中樞的門下省的長官?旺季,乍然?頭看向宋太傅。宋太傅只是靜靜地接受了這眼光,他作?將軍,奉命覆滅了很多貴族家族,這是不爭的事實。
“比起那些人的境遇,彩七家和縹家卻得以被允許留下直系的血統呢。”
雖說茶鴛洵和縹英姬的婚姻是例外,但是鴛洵的弟弟則在此之前迎娶了茶本家的女兒,而且,他的兒子也同樣娶了直系家的女兒以繼承血統。茶克洵之所以能夠被承認而就任茶家當主,很大一個原因就在於——由於他的祖母和母親,他身上的直系血統最?純正。
“彩七家和縹家與其他家族不同,受到了太多的優遇了……您難道不是這?想的嗎?”
霄太師只是縮了縮脖子,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旺季也並非是要求得到他的回答,只是不動聲色地轉頭看向先前王和悠舜出去的那扇門。
旺季站起,穿過房間,想要退下。
“我原本希望主上能與先王陛下不同的……果然還是敗給了血統哪。陛下即位以來的數年之間,屢次無視我們門下省的諫言而獨斷專行……再怎樣將鄭悠舜當擋箭牌,作?門下省長官的我怎?可能忘記呢?”
“……旺季大人,即使如此,難道你不覺得貴族還是比一般庶民獲得更多優待嗎?”
即將邁出大門的旺長官對著以若無其事的聲調出聲詢問的霄太師僅僅只是投以視線。
“那是當然的,就眼前的形式看來,如果不讓民?懂得身份制度,恐怕民?是不會服從的。”
在其他人都已經離開了的這間屋子裏,宋太傅抓撓著他那長滿粗硬頭髮的腦袋。
“那是因?你跟我是與旺季不同的,我們並非生來就是純粹的貴族。旺家是紫門四家之一吧?”
“是啊,現在工部侍郎歐陽家則是碧門四家之一哪……”
自蒼玄王那一代開始就得以世世代代血脈相承的彩八家,儘管如此,?了支援各家種種繁榮景象,也必須得有輔助者的存在。儘管隨著時代的輪轉,那些人也會隨著更?而被替代,但是這樣的家族也曾被特別地認可,被稱?“門家筋(輔助家族)”,從而成?僅次於彩七家以及縹家的名門。


但是,如旺季所說一般,在先王的時代中,名門貴族大多被滅亡了,或者說,由於被打擊,所以暫時沒有東山再起的能力,所以殘存的門家筋貴族們也無法窺伺,以求得與從前同樣的勢力了。
對於命令自己進行這些戰爭的先王或者霄,宋太傅從來不曾多嘴詢問個種緣由,只是默默服從。
“……宋,你啊,從以前就從來不曾問過我哪。”
“那是你或者鴛洵所要考慮的事情,我?什?要過問?我現在做的事情與以前並沒有什?變化。”
殺人者不知何時會被誰殺死。宋太傅從來沒考慮過自己可以壽終正寢,連想都不曾想過。一如自死至終貫徹自己的信念的鴛洵一樣,他自己死去的方式早已經被決定了。
不知何時肯定會到來的吧?就?了等待這一瞬間,宋太傅並不想在宮城裏久留。
“霄……雖然我知道不該說這樣不吉利的話來的,但是萬一我到了山窮水盡走投無路的最後的最後,若是來拜託你的話,你是否會毫無刁難地來幫助我呢?”
聽見這仿若遺言一般的話語,霄太師僅僅只是稍稍移過眼眸。
宋隼凱並不是傻瓜。他明白鴛洵或者先王?何要自己討伐多數的貴族、並擊潰其勢力的原因,以及導入國試製度的深層含義等。而曾經由自己開始做的事情,現在正要被主上和悠舜接手來繼續做下去。但是,宋明白,在到達這只要定睛就可以見到的未來之前,還將會發生的事情。
自從紅秀麗從貴妃之位上下來以來,甚至自己也迷惑自己?何幾乎都未曾有過什?行動。
“……不要想指使我,你這個劍術白癡!”
所以,就只有這樣的嘟囔了。就好像暴躁脾氣的小孩子一般。
曾經冷然一瞥就可以全部瞭解的自己的世界,曾幾何時,不知道?何,卻變得複雜得連自己都無法理解自己的行?了,但是霄太師並不想去瞭解個中原因。

他一邊撫摸著嘴角的短須,一邊饜足地觀賞著剛剛入手的畫。
“我的兒啊。”
雖然他的兒子已經是官吏了,但是今天也沒有出門去上朝的意向,只是在府邸裏遊手好閒。儘管他偶爾也會穿戴整齊了出門去,那也並非是?了工作,而只是因?要出去玩樂所作的準備罷了。因?那官位是花錢買了來的,所以就算是上朝去,大概也沒啥工作可以做吧?
“若是你有空的話,我這兒有些事情想讓你幫忙做一下。”
在那裏,他的兒子把交叉的兩腿架在桌子上,讓椅子的腳騰空,重重地搖晃著。一邊努力著製造自己的搖椅,一邊張開嘴假寐的兒子只是微微?起臉來看著他。
“……要我幫忙做的事情?”
“這個,簡單地說,好像就是讓你去誆騙某個女孩子然後跟她結婚……”
“你說‘好像’?什?嘛,老爸,是哪位大人物對你這?說的來著?”
“嗯……”
“唔呃~~~”
就算是隔壁的圍牆被吹跑了,他大概也不過只會同樣地僅僅發出這樣適當的聲音以作?回答吧。
“反正你現在也沒有喜歡的女孩子吧?你既沒有寫過情書,也不曾出去約會,你爸爸我可是知道的哦!”
“?、?什?你會知道的啦?難道你是神仙啊?”
“那個啊,誰見了你這樣日復一日在這裏瞎晃悠的樣子都會知道的吧?”
“……真是的~~那物件是誰來的?你既然說那是誆騙,那?對方一定是比我們家更高貴的貴族了咯?”
“非常高貴啊,就如同在雲端一般!不管怎?說,人家到底是紅家的女兒哪!”
突然一頓。兒子那正在搖晃著的椅子的腳滑了一下,然後更大力地搖起了椅子。
“莫非就是那個女官吏?我絕對不要啊!”
“哎呀,這又何妨?就算是結婚了,若是不中意的話,也還是可以再離緣的嘛!”
“我說了不要了啊!雖然我很明白你想要說的意思啦—但是!叫我找那種雖說是每次每次都明明知道自己無所憑依、卻又偏偏要去選擇急轉直下的人生來橫衝直撞的女人,不是開玩笑那是什?啊!雖說人生有山峰與低谷,但是她卻只能在谷底穀底穀底那種極其危險的地帶徘徊!若是讓我跟那種女人在一起的話,一不留神跟那些鹿啊熊啊豬啊一樣,在小心石頭掉下來的地方一起被推落入地獄的深淵了,而且落下去之後,那我的人生絕對是無望的懸崖了不是嗎?”

偶爾父親也覺得自己的兒子還算是滿聰明的。不管怎?說他的說明真是簡單明瞭不是嗎?
“唔、唔啊,但是呢,這樣一來你會加官進爵、俸祿上漲、廣結人脈噢!不管怎?說,這樣一來,我們可以賺到更多的錢,而你的官位也會更快提升的!”
“……直截了當地說嘛,就是你出賣了我的婚姻來跟某位大人物交換金錢和爵位了吧?”
“正是如此我的兒!這是那女孩家的地圖。首先你給我上門去,對她展開激烈的求婚攻勢,在取得那女孩首肯之前,我可不准你踏進這家門一步哦!”
“真的假的啊?這可真是麻煩啊……”
嘟嘟囔囔地站起身,兒子緩緩環顧屋子的四周。
“說起來啊,老爸,你怎?會突然懂得對這種藝術欣賞起來了?”
“呵呵呵,我這可是想?了在將來爵位高升的時候用到,現在這才努力加深造詣來的啊!”
父親撫摸著他最中意的微卷短須,得志意滿地挺起了胸膛。

——喃喃自語不已的兒子被呆在門口的奇怪小攤販搭訕了。
“喂喂~那邊走過來的美男子!喂,帥哥!”
看到毫不猶豫地停住腳步的兒子,深深低頭垂目的小攤販只在嘴角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我這說不定有您中意的商品哦!請啊請啊,不會耽擱您多少時間的哦~~”
“但是啊、我現在不得不全力以赴去求婚才成哪……”
“這正是命運啊!我這兒正好有?全力以赴去求婚的帥哥您度身定做貨物噢!”
兒子顯然很中意“帥哥”這個稱呼,裝作若無其事地靠近了那個貨攤。
“是嗎?那?就看一下下好了——”
就這樣,兒子被小攤販精彩的花言巧語給騙了過去。



第一章 ○○、提出請求。


這一夜,劉輝讀到了一封由靜蘭悄悄送過來的信,信尾沒有署名。
如同之前劉輝送出的信件一樣,那信上的字,只有一行。

——待到櫻花爛漫時。

劉輝反復吟味這段文字。對於剝奪了自己的所有、並且處以禁足處分的劉輝,秀麗只叫人傳來的那?一句話,卻把劉輝從他心中的空白之中拯救了出來。
他閉上眼。——不管是誰來對他說什?,他都不曾?了自己所作出的決定而後悔。
……但是……
劉輝猛然搖起頭來,想要把自己的想法從自己的腦海中驅逐出去。因?。那是作?國王所不能講的話。
“……孤明白了。”
他沒有說出聲來,只是將接下來的話語化作呢喃:
——孤會等著你的,直到櫻花爛漫的時候……

“啊,這是蝴蝶姐送來的信!”
從茶州回來之後,整理書簡幾乎成了秀麗每天的必修課,在今天送來的一大堆信件之中找到了蝴蝶姐的信,秀麗趕緊把它拆開了。
碰巧的是,今天邵可在家,靜蘭沒有去宮裏上朝。但是雖說今天是公休日,不過靜蘭好像運氣不怎?好,被輪到了去當警衛的班。
邵可看著很是高興的秀麗,催促道:
“那信上寫了些什?啊,秀麗?”
“因?我這邊有人想要讓你見見,所以你若是安定下來的話,就過來玩吧!”
“哦呀?那?今天你也會出門去咯?”
“是呢,今天就去桓娥樓那邊看看也好哪……”
邵可迅速地瞥了庭院方向一眼。確切地說是更遠的地方——自從秀麗從茶州回來那時候開始,邵可的府邸周圍就總環伺著鬼鬼祟祟的可疑人物。但是……
“那你小心點兒,就去吧。可不要留得太晚噢。”
邵可裝作若無其事地微笑著,突然門口傳來了精神滿滿的聲音——
“請問、有人在家嗎?”
然後,以前在寺院裏聽秀麗講課的柳晉,輕輕地從庭院那邊探出小臉來。
“啊啦,柳晉,歡迎。怎?了?這時候你過來玩沒關係嗎?”
“沒事的。哦,秀麗老師,怎?這?多書啊?”
專程來找秀麗的柳晉當看到坐在成山的故紙堆當中的秀麗時,不禁啞然。
柳晉?了不讓越堆越高的書簡倒下來,於是伸手將這些書本一一地堆疊整齊,並時不時地翻動其中的書頁瀏覽著。在東拉西扯之間,從不缺勤、一直去寺院聽講的柳晉漸漸地已經能夠很順暢地閱讀基本的書籍了。
“……鹽稍微貴了點兒……五金的質量實在不怎?樣……附近的某位鄰居借了錢卻連夜逃跑了……敗家子從不工作到處晃悠,真讓人頭疼啊……哎,這都是些什?呀?”

柳晉一邊坐在地板上,一邊有些慍怒地刻薄說道。
“真是的—秀麗老師你現在明明該休息的說……所謂的‘大人’啊,?什?只會考慮自己的事情呢?”
“喂,不要這?說啦!”
“但是啊—秀麗老師,你又不是別人傾訴不平不滿的物件啊!”
因?秀麗就算偶爾出門,也會被周圍的大叔大嬸抓住,聽他們說些家長里短,所以柳晉跟秀麗幾乎都說不上什?話,不過他倒是覺得更是有趣。
“秀麗老師你這樣又不是什?事情都能做得到的。而且啦,所謂的不平不滿應該去對普通的官府去說才對不是嗎?呃、因?是在貴陽,所以好像應該是貴州府哦?”
“是啊是啊,這個你倒記得很清楚呢,柳晉。”
柳晉皺了皺鼻子,看起來很是高興。他伸了伸腰,但是還是保持之前的動作不變。
“但是啊,若是他們都對秀麗老師你說這些不平不滿,你又能怎?做?”
“還好啦,若只是普通州府的話,我還是能去的。”
“……我說啊—,就是因?秀麗老師你的姿態太低了,所以才把大家都慣壞了哦!雖然你已經是官吏了,但是卻讓人覺得太容易親近。雖說你不像其他的官員那樣是很好啦,但是你這不還是過著跟之前一樣的生活嘛?”
普通說來,一般人都會對官吏抱以敬而遠之的態度,但是從茶州回來的秀麗卻未曾改變——如以前一般住在破敗的府邸中、認真地在家裏的田地裏播撒春播蔬菜的種子,靜蘭也同樣地在修理著快要崩壞的牆壁和屋頂上的滲漏。因?有親眼見到過這些,所以才讓他全然地安心了。就算是秀麗的身上被加諸了“官吏”這一要素,但是還是可以輕鬆地對她傾訴自己的煩惱。
“你難道沒有薪水的嗎?好歹把這些漏風的地方修理一下啊……”
“全部花在造學堂上了啦……”
“學堂?”
“是啊。雖說是去茶州工作來的,但是啊,我們想要在那裏造一間大的學堂。建造那個的話就要花很多錢,我很是理解,所以就把所有的薪水全部送到那裏去了,於是就身無分文地回來了嘛……”
“啊啊,你可真是一點兒也沒變。幹嘛不好歹留一點下來啊?”
秀麗無言以對。不過她從來沒想過會從柳晉的嘴裏聽到這樣的話。
“那?話說回來,你突然被炒了然後在家反省的理由又是什?呢?”
“呃?”
華麗地正中要害!秀麗的臉孔不禁有些抽筋。小孩子?什?總是那?正直呢?不——看著柳晉漸漸拔高的身量,秀麗露出了

微笑。再過一陣的話,也許就不能稱之?“小孩子”了吧?
“確、確實我的確在反省中,但是理由才不是這個啦,而、而且,我才沒有被辭退的說……”
“秀麗老師你真是厲害啊。那?你去做更多突如其來的事情好了,帥斃了!”
“……………………。………………是、是啊…………”
的確,現在回想起來,那也確實是相當地亂七八糟。
柳晉盤起腿坐著,微微俯身。
“那個……秀麗老師,我剛剛說的話是騙你的。”
“唔?”
“你還跟以前一樣不擺架子,我很高興。”
柳晉是?了確認秀麗並沒有變才來這裏的。總算,跟其他的孩子約好,偷偷地逃過田間的工作也算是有其價值了。
“我很開心哦,你沒有變,還是那個會認真地聽大家傾訴的老師。”
“柳晉……”
“歡迎回來,秀麗老師。我啊,最最高興的,就是這一點了!”
?了掩飾害羞的粗魯言語,卻“咚”地一聲直接地撞在秀麗的心底回響著,並滲透胸臆。
“謝謝你,柳晉。”
“不過呢,就算沒有被辭退,但是現在的老師你也不能算是官吏吧?老師你接下來想去做什?呢?”
面對這心無城府的問題,秀麗吞下了小小的歎息,那眼神,稍稍地有些動搖。
“這個啊……”
對著突然陷入沈默的秀麗,柳晉側頭思考了一下之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啊,之前說的茶州的學堂,莫非是——”
就在這個時候。
“喂!柳晉!你偷懶不去田裏幹活,來這裏做什??你老爸很生氣地在到處找你哦!”
聽到聲音,秀麗久久才轉過頭來,有些吃驚。
“啊,三太!怎?了?”
“你給我適可而止啊,我跟你說過要叫我‘慶張’的吧?”

站在庭院裏的正是秀麗青梅竹馬的王家三少爺。
“嗨,好久不見!”

在吏部,可不存在“公休日”之類的稱呼。
被自己所敬愛的吏部侍郎?李絳攸單獨叫過去的時候,與秀麗同期及第的碧珀明連忙放下要給前輩倒的茶,不理會如同鬼一般的前輩的怒吼聲,沖了出去。但是,當他興衝衝地跑到了侍郎室,聽到從絳攸口中說出來的名字時,他的臉色不禁唰的一下變得雪白。
“碧、碧幽谷嗎?”
“正是他。這是主上拜託做的事情。雖然我們私底下已經展開尋找,?了儘早跟他去取得聯絡,但是不知道?什?,這位謎一般的畫師的情報好像被人給壓了下來。我們連他的形貌年齡都不知道。我覺得你應該知道些什?的,是吧?”
“呃、啊、哈、哈啊……”
珀明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看到他這個樣子,絳攸不禁挑起了一邊的眉毛。因?有看過珀明在進士的奏摺上提出過“官位以及職位的再編成”的議題,雖然裝作若無其事,但是絳攸也不禁對這個人留了心。但是,他現在這樣,可跟之前無所畏懼敢於直言的樣子不一樣呢。
“怎?了?這人應該是你的親戚吧?”
“是、是啊……算是吧……”
“這人幾歲了?他是十年之前在畫壇上嶄露頭角的,那?就算再年輕,算起來也該有三四十歲了吧?”
“呃、呃、那個……”
“……。……所謂的‘碧幽谷’想來是雅號吧?那真名是什?來的?”
“呃……呃呃呃……那個……那個啊……”
果然,絳攸有些生氣地瞪了他一眼。
“碧珀明,我很不高興你跟我這樣語焉不詳地交談!明白地回答我!”
少年入仕的李絳攸,被視?吏部尚書的左臂右膀,是個又有名氣又有能力的官吏。與他的上司一樣,?所周知,他可以在公開場合幾乎不露聲色地瞬間作出裁決。
對於這樣嚴厲地追問,珀明也作出了一個決定。
“那?,在下就以身?碧家人的身份對您的問題進行回答好了。”
珀明像是用盡全力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氣,猛然?起了頭。絳攸心中十分欽佩他的勇氣,在這種場合下,敢於直視他的銳眼的人可不多。
“關於碧幽谷的事情,在下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回答的。就算您處在下以不敬之罪,在下也不能回答您一字一句!這是我們碧氏一門的重要家規之一,請您見諒。”
對於珀明斷然決然的氣勢,絳攸也很是吃驚。
“……什?嘛,我沒說我想要吃了你來的啊。”
“算、算了啦,確實,像這樣將情報完全封鎖,在碧家也算是史無前例的事情……但是,關於碧幽谷,因?有很多很多的原因……”
珀明欲蓋彌彰地故意咳嗽了一下。接著,換上了一副認真的表情。
“……我們碧家是精通表演和藝術的一族。自古以來,就守護者書法、音樂、舞蹈、工匠等技藝和藝術,並對其進行培養。並且擁有很多不傳外人的秘術、代代單傳一人的絕技。?了傳承這些技藝,比起其他家族,碧家更?閉鎖,這是不爭的事實。與中央政事保持距離,但是儘管如此,?了操作世間的輿論,或者對民?洗腦,王或者其他幾家曾經不止一次地利用碧家。?了對抗這些,喪失了原來信念的文人不計其數。正是因?如此,所以這些情報才不予以公開。我們已經不能再失去什?了。——碧幽谷本身就是我們碧氏一族必須守護的當代最高的‘碧家的至寶’。”
“被稱?‘碧寶’的人嗎……”
與國寶同樣,甚至可以說遠遠超過國寶的價值,根據碧氏一族家規所認定的文化瑰寶。通常是被用在“物”上,罕有“人”被加諸這個稱呼。
“碧家所守護的,就是‘人的意志’。不允許誰來加以強制,將內心率直地表現出來的事情,可以被稱?十分奇怪的事情……守護‘創作者’的心,這是碧家最引以?傲的事情。”
現在珀明的臉上所露出的,並非是作?一個官吏的表情,而是作?一個碧家的人所擁有的表情,這樣的珀明讓絳攸突然?生一種既視感。對了……偶爾楸瑛說起藍家的事情的時候,也會露出類似的表情來。
然後,絳攸終於可以理解,他“?了什?”而要入朝出仕的原因了。
“原來如此,所以你這才來中央了?”

“那是因?就算我再想要保護什?東西,但是在漸漸衰敗的碧家,所能做到的事情卻少之又少。到最後,就很矛盾了。因?非常喜歡漂亮的事物,因?非常喜歡傳達自己的意志,因?對於世間的評論最?敏感,因?寧?玉碎不?瓦全,所以,那些率先作出讓當權者感到不快的作品的文人墨客們是無論如何都無法遠離政治的。所以我覺得,?了保護他們,我們並不能背離政治,而是應當留在政權最前沿的地方,在事件發生之前努力阻止這才是最重要的。反正我又沒有什?值得稱道的本事…

…”
名聲遠揚,連紫州都能夠聽聞他神童美名的珀明,但是在碧家,卻好像被稱?“身無長才”的人。
珀明兩手交疊,低下頭以表示謝罪之意。
“正因?如此,所以在下無可奉告。……尤其是,幽谷近年好像突然被提名,成?下一任的當家的可能性非常高,所以碧家對於他的事情格外的慎重。”
絳攸不禁有些吃驚。他嘴上說著無可奉告,卻在若無其事中流露出了一些情報。碧幽谷若是能夠繼承家主之位,那就是說他其實擁有著碧家直系的血統。是因?這原因,珀明才極力回護的嗎?
“依照慣例,想要拜託碧幽谷做事,如果不是親自去請托,他是絕對不會接受的。而若是幽谷決定答應了的事情,就算是碧家也無法置喙。用幽谷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別人要是想要讓我做什?事情,就算是王或者是別的誰也好,都必須自己來找我,低下頭讓我看到誠意才成’……”
“原來如此,看來他可是個相當頑固的人哪……”
“但是,這難道不是很普通的事情嗎?”
絳攸對如此簡單地說出這種話的珀明報以苦笑。果然,珀明好像也切實地繼承了碧家的血脈。他那種純真率直討厭迂回的性格,並非是少年期所特有的東西,而是因?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而?生的。
“我明白了,那?我決定不再來問你了。幸好得到了幽谷先生在貴陽附近的情報,所以接下來就得靠我們自己的力量了不是嗎?”
“您說什??!那、那那那那個人在這附近?”
“嗯,聽說是。”
“呃!真的嗎?!麻煩了!討厭了!我還以?他會暫時乖乖地只在那些山裏晃悠來的說!”
這傢夥廢話多起來了哪,絳攸俯視著這樣的珀明,同時內心不禁生出憐憫。還以?他正在努力抗拒的說,沒想到還是確實地被“惡鬼巢穴”吏部的鬼一般的官吏給污染了。
珀明平日裏一板一眼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然後,像是下了什?決定,他?頭看向絳攸。
“……絳、絳攸大人……那個,因?個人原因,在下想暫時請個假……”
“我不准。吏部才沒有那?空閒,乖乖地去工作。幽谷先生的話,由我們去尋找就好。你若想早點見到他,那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易,什?都好,你透露點幽谷先生的情報給我就好了。”
跟吏部尚書一模一樣啊!敗者?珀明無力地垂下了腦袋。毫不容情地見縫插針,不過儘管如此,對於這樣的絳攸,珀明還是絲毫不減尊敬之情,但是現在珀明卻不甚明白,?何秀麗和影月可以如此沒有隔閡地跟絳攸交談的原因。
李絳攸明明是被稱?毫不留情地管束惡鬼巢穴鬼官吏們的副頭目的說……
呼,絳攸歎著氣喃喃。
“……?了一族才成?官吏……嗎?”

目送偷懶被抓包的柳晉慌慌張張地飛奔回去之後,慶張從小包中取出了些什?東西。
“畫?”
“是啊,好象是我叔叔不知道從哪里買回來的說……”
慶張展開手中的卷軸,一幅出色的水墨畫呈現在兩人眼前。
“因?害怕若是被敲了竹杠就不好了,所以他來跟我家老頭詢問到底這畫能值多少錢,但是再怎?說我家也只不過是一般的賣酒的而已啦。”
“你說‘一般的’……你家是全商連認定的酒專賣商不是嗎?不要這?妄自菲薄呀。”
被秀麗這樣誇獎,慶張的臉上露出了十分歡喜的笑容,然後看向卷軸。
“話雖如此,酒的價值我們自然能判明,但是對於這些東西可就只是門外漢了。所以我才來你這邊的說。再怎?說你家不也是名門嘛?而且你又當了官,總歸有什?門路的不是嗎?”
“……我說你啊,去當鋪鑒定一下不就好了嘛?幹嘛要特地拿到我這邊來?只要看到這?破破爛爛的房子,就應該可以知道我們家跟這樣的藝術品可是沒有緣分的哎。難道你是認?,其實家父毋庸置疑的是當代第一鑒定士嗎?”

慶張不禁吃了一驚,移開了眼光。這種事情,就連慶張自己也是知道的。
“唔……所以說,那個是、?了想要來見你才說的藉口而已嘛……”
“嗯?你在那邊小聲地嘀嘀咕咕些什?啊?給我說清楚亞!”
“……吵、吵死了—!好了啦,沒什?!”
“算了,隨便你。”
秀麗看著卷軸輕描淡寫地說道。確實,也不是說沒有什?關係來的。首先浮現在腦海裏的是藍將軍和珀明的臉。還有,如果提出請求的話,歐陽侍郎說不定也能夠幫忙鑒定。不過現在的秀麗無法進宮,因?尚在禁足期間,所以如果自己去他們家拜訪的話,可能會給他們添麻煩。果然——。
“……對了,還是由我去拜託蝴蝶姐最?妥當吧。”
“啊,是啊!如果是蝴蝶的話,肯定是一下子就能解決的吧?”
慶張表示贊同。精通古今東西的藝術,那位美女的教養傳說卓越得足以淩駕于高貴的公主之上。更何況桓娥樓本身也跟寶物藏館一樣。
“正好,蝴蝶姐也有邀請我過去玩。好吧,那我幫你接下這事兒了,如果有什?結果的話,我馬上就會聯絡你的。”
“喂!等、等一下啦!”
“什?啊?”
像是有些被打擊到了,慌慌張張間,慶張抓住了她的袖子,難得再三拜託老爸,這才得到了鑒畫的藉口的說,怎?可以就這樣垂頭喪氣地回去呢?
“這畫的事兒就且放一邊,其、其實我來這裏,是有話要跟你說啦!”
“話?什?話?”
慶張一本正經地站直了身子,只是他的眼神卻到處遊移不定。
“這個啊……”
“嗯。”
“那個啊……”
“……唔。”
“我說啊……”
“…………”
這看來可能會花點時間,察覺到這一點的秀麗就又開始去整理她的書簡了。
看到這,慶張生氣了。
“你給我好好聽著啊!”
“你若是開始說的話我就會聽啦。你剛剛只不過在說‘這個’‘那個’而已不是嗎?”
“唔……你不要不耐煩啦!之所以會那樣,也不過是因?我需要做點心理準備嘛!”
“你可真是莫名其妙啊!算了,那等你做好心理準備之後再說吧!我可要去工作了。”
“工作工作!你啊,比起我,你更重視工作嗎?”
“比起意味不明的話來,當然更重要啊!”
雖然那句話是被當作必殺的最後王牌來使用的說,誰知道卻得到了這樣毫不猶豫地搶白。而且連反駁都反駁不了。
“該死的……唔唔,但是啊,我這就要好好地說了,你可得給我認真地聽著啊!”
秀麗?頭看向與平時樣子完全不同的他。
“……我說啊,我跟你,今年都已經滿十八了對吧?”
“……我怎?覺得你一年之前也有對我說過一樣的話,不是嗎?”
“別打岔啊!那個、我啊、想、對你………………………………………………”
不管是奇怪的斷斷續續的說話方式也好,或者是過久的沈默也好,秀麗這一次都狠狠地耐著性子等著聽他說話。
?~~這聲音是庭院中的空桶被風吹得團團轉,然後撞到了什?東西之後發出的。
呱哇~呱哇~好像也可以聽見不知道是什?的鳥所發出的啼鳴聲。
也可以聽見賣筍的人的叫賣聲:“竹~筍~哦~,好吃的竹~筍~哦~”
但是慶張仍然是什?話都沒說。秀麗依舊是耐性十足地等待著。
……他不會是就這樣睜著眼睛睡著了吧?秀麗認真地懷疑,這時候突然他的臉?了起來。
“哇!唔、嚇、嚇了我一跳!醒過來了嗎?真是驚人的集中力啊……”
面對秀麗的吃驚,做出覺悟的慶張不?所動。他像男子漢一樣地喊出聲來:
“我!今天是來向你提出請求的!”
“……哈啊?我可沒有在受理任何事啊。”
秀麗瞠目結舌。慶張“啊”地叫了一聲,然後胡亂地搔著腦袋。
“哼,忘記重要的事情了!所謂的‘請求’,可不是盛夏拜會裏面的那個意思噢!”
“……那個不是‘恭祝’來的嗎?”(因?在日語當中,求婚是“申?????”,而夏天問候時候說的“暑中見舞”則是要用“申?上???”。兩者很是接近,所以顯然三太這個文盲搞錯了- -)
“啊哇!!我又不是來跟你說相聲的!我是來向你 ‘提出請求’的來著!”
慶張漲紅了臉,想要繼續說下去,但是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將最重要的話語說出口。好像是因?剛才已經把所有的氣力全部都(無意義地)用完了。

慶張沮喪地垂下了肩膀。
“……不好意思,不如等會兒再說好了。我也跟你一起去蝴蝶那裏。”
“哈啊?”
“等一下!等會兒我絕對會跟你說的!”
秀麗雖然完全不明白他意欲何?,但是因?知道這個遊手好閒從沒有一刻安定的慶張這次是認真想要說些什?的,所以秀麗歎了口氣,點頭同意。
“好好,等一會兒吧。那?,你稍微等一下,因?我要把書簡收拾一下再做些準備。”
做完準備的秀麗,在出門之前,走到庭院的櫻花樹下,好像?了要去確認什?事情。緊隨其後的慶張不禁側首。
“哎,秀麗,我怎?不記得你家裏這地方有櫻花啊?”
“前年別人送的。所以看起來才很幼小不是嗎?”
“那?今年也不會開花了吧?那你在看些什?啊?”
“呵呵,雖然看起來是這樣呢—。不過它有好好地在結花苞哦。”
秀麗凝視著某一點。
她知道,雖然只有三個,但是這些小小花蕾正在鼓起。
一點一點地,鼓脹著慢慢變大。秀麗所等待的,就是這個時候。
“若是開花的話——……”
“若是開花?”
秀麗回頭看向慶張,露出了笑容。
“賞個花之類的,也不錯對吧?來,我們走吧!”

——秀麗走出門,在邊上有一個正在仰視紅家府邸的男人出聲叫住了她。
“……啊、你就是紅秀麗對吧?我在朝廷裏偶爾有跟你打過照面呢。”
“啊,我是,請問……”
他說的是“朝廷”,看來是官吏來的。
不過對於這張不甚熟悉的臉,秀麗不禁側頭思考,這時候,男子若無其事地說道:
“我啊,因?有人命令我,得向你提出激烈的求婚。”
完全出乎秀麗的理解範圍。而她身後的慶張聞言則霎時凍結住了。
“…………………………………………啊?”
“……那?這樣一來就可以稱之?極具衝擊性的求婚了吧—?”
男子側頭,仿佛是想起來什?似的,從包裹中取出了不知道是什?的東西。
“啊,我忘記了。那?,給你這個還有這個。就算次序顛倒了也沒有關係吧?那?後會有期了!”
男子不由分說地塞給秀麗一份書信外加一個卷軸,連名字也沒有說,就這樣將被凍結住了一般呆愣的兩人留在當場,快步飛奔而去,不知去向。
“…………………………剛、剛剛那個是、什?啊…………?”
真是莫名其妙。正想著“莫非那是狸貓變的來的?”的時候,秀麗突然記起了她最最在意的事情。
——?什?他要那?珍而重之地抱著胳肢窩裏那金光閃閃的狸貓擺設呢……?

“主上,您在哪里?以我羽羽?首的仙洞省全體官吏,可都是已經有了覺悟,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以盡自己職責的哦!對—了,誰都是一樣的,會覺得結婚滿可怕的啊!!”
如同往日一樣,羽令尹的聲嘶力竭的叫喊聲依舊回蕩在回廊上。嗒嗒嗒嗒地小步快跑,可愛的腳步聲如疾風一般地接近了過來,正這樣想著的時候,毛茸茸的羽令尹飛奔著沖進悠舜的辦公室來了。
“唔,鄭尚書令,主上也不在你這邊嗎?”
“不在……因?我也是剛剛才到這裏。”
除了受到驚嚇突然轉身的悠舜以外,確實沒有別的人影。儘管如此,羽令尹到處環視,四處搜尋劉輝的身影。他本人是非常地拼命沒錯啦,但是在周圍的人看來,實在是可愛至極的樣子。
“……唔唔,的確看來是不在啊。難道說又被他給逃掉了?”
失望已極地垂頭喪氣的羽令尹實在是太可愛了,悠舜不由自主地出口安慰他:
“羽令尹,反正主上現在年紀還小,您不用這樣著急也可以的啦……”
羽令尹小小地歎息,緊接著搖了搖頭。
“除了主上以外,直系的血統若是確實地有留下的話,我也不必這樣拼命地逼迫他了。悠舜大人……你有沒有想過,從蒼玄王那時代開始,?什?只有彩七家?縹家?王家能夠得以維持悠久的直系這個問題?”
“那是因?……”
“那是因?七家以及縹家、王家這九家,不管遇到什?事情,都必須得延續直系的血統。不允許蒼家以外的人坐上王位、王都除了貴陽之外別無他處。?了守護這些,所以仙洞省才會存在。而且,就算是先王陛下只允許九家血統存在的那種極端的事情也……”

悠舜睜大了眼睛。
自建國以來流傳著許多仙洞省賭上性命?蒼家守護王位的傳說。只有仙洞省才能進行王位的授予以及執行即位儀式,而且若是想要以臣下的身份來策劃篡位,則必須先將仙洞省攻陷。但是每當這種時候,仙洞省的全體官員都會奮起反抗,就算遇到再殘暴的拷問與殺戮,他們都不屈不撓,所以可以說,王座就是由他們在守護著的。
而今也是如此,之所以蒼玄王的血統能夠被保留下來,可以說,仙洞省功不可沒。
“且不管主上有什?事情,我這邊也有我必須做的事情。不論他在哪里,反正主上的抵抗應該也無法保持長久……現在雖說只是由我在到處追趕他,而其他官吏並沒有說些什?……但是無論如何再放任這樣長久地後宮虛懸,周圍的人也不會放過他的……。……雖說先王迎娶新娘的時候,也年屆三十了,但是那時候是因?國情的問題……”
呼、羽令尹像是注意到了什?似的,稍稍低下了頭。
“……想起來,他的面相還是跟先王陛下有些相似的呢……。……恐怕主上也是……”
最後的喃喃聲消失在羽令尹那微微張翕的嘴邊。
“羽羽大人……對於蒼玄王的血脈斷絕這事,其中有什?特別的意思嗎?”
羽令尹從雪白的眉毛深處露出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頭仰視悠舜。因?職業的緣故,他也會看相。
“……悠舜大人,雖說你是宰相,但是你沒有必要將全部的事情都擔負下來。擔心這個,則是仙洞省以及各家當家的工作。

你就做你自己職務範圍內的事情就好了。……如果這樣的話,等到時機成熟,你所盼望的東西應該就會自然而然地落入你的掌心了。”
聽到這好像是預言一樣的話語,悠舜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時候,羽令尹則神采奕奕地揚起了拳頭。
“那?,再會了!無論如何我也要讓主上早日成親—!”
這樣說著,羽令尹小小的身體又如風一般地離去了。
……噠噠噠噠,直到再也聽不見這樣的腳步聲的時候,悠舜這才重新坐回了書桌邊。
“……的確如此噢,主上。”
從書桌下面傳來了“?”的一聲。好像是?了出來卻不小心狠狠地撞到了頭的樣子。過了一會兒,按著額頭、好像小偷一樣偷偷摸摸的劉輝爬了出來。疲憊的眼裏稍有淚光。
“占了你的書桌,實在是不好意思。”
“沒什?……”
悠舜苦笑。對於突然地跑進來大聲叫喊著“借我躲下借我躲下”的劉輝,移開椅子獻計讓他藏在書桌地下的人,正是悠舜。
“真是的……孤可從來沒說過絕對不成親之類的話的說……”
悠舜看著劉輝憤憤不平地拿過不知道?了什?而準備的茶器開始泡茶,側頭似乎領悟到了什?。
“那?主上,看來您是已經有了傾慕的物件了吧?”
劉輝聞言不禁動搖,太過意外以至於他把熱水潑了出來。看到他這樣子,悠舜露出微笑。
“……陛下,您也有了想要的東西了吧?”
被悠舜這樣溫和地詢問,劉輝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請試著例舉看看吧。不管有多少都沒關係的。因?我對任何人都會保密的。”
劉輝彎起手指,將迄今?止從來未曾跟誰說過的“想要的東西”娓娓道來。那是因?再也不是只得一個兒了。也是因?悠舜那獨特的沁人心脾的話語聲的緣故。對於什?隔閡都沒有的悠舜,劉輝就這樣毫不隱瞞地傻乎乎又正直地說了出來。
“……孤知道這的確很奢侈啦,但是不知不覺之間就增加了這許多……”
悠舜對著最後無力又寂寥地這樣喃喃的劉輝微笑著。
“微臣知道了。”
“呃?”
“那我們來做些什?吧!”
劉輝睜大了眼睛。
“做、做些什?是指……?”
“沒關係的。因?我覺得,如果努力的話,事情就可以像順藤摸瓜一樣地順利進行了哦。”
“……順藤摸瓜……”
悠舜轉頭看向窗口,那方向的遠處,正是他在那裏度過了十年的茶州。
“……陛下,臣也是的,以前,臣也曾經認?不可以有太多的祈望的。”
劉輝猛然?起頭,正巧對上了悠舜那藏著如弱柳一般柔韌意志的眼瞳。
“因?臣的腿受傷了,所以以?走起人生路來,比旁人總要稍稍艱難一些……對於任何人來說是理所應當的幸福,但是於臣,卻認?,對於自己來說,就算並非是理所應當的,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如果是無法得到的東西,那?從一開始就不要去盼望得到……就當是很重要的東西,?了不把它弄壞,所以就輕輕地放在架子上,只要看著它就很足夠了……”

劉輝的喉結上下滾動著。
“但是,主上,臣到底不是聖人……也會希望自己愛的人能夠留在自己的身邊。”
“…………”
“對於重要的朋友,也想要對他說‘因?你是你,所以我需要你’之類的話。”
“…………”
“就算明白這是必須得放棄的,但是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放手……”
悠舜的眼光落在了自己的掌心上,仿佛在那裏,有著看不到的寶物。
“……那大概就是非常重要、所必須的東西。就如同樹木與花草需要與水那樣。”
“主上”這樣溫柔的聲音,讓垂首的劉輝的心悄悄地動搖了起來。
“臣的工作就是來輔佐主上您的。如果是行不通的事情,臣會明確地告訴您那不行,但是如果是不放棄也可以的事情,臣不會在一開始就對您說‘放棄吧’。讓我們悄悄地試者努力看看吧!”
“……因?孤是王。”
“正是。所以臣所要作的工作,就是?了讓您的願望實現。”
劉輝緩緩地俯下身來,最後啪地一下將額頭抵在書桌上。
“讓您的願望成真吧,我的主上。?了讓剛剛放開手的您,不會在什?時候成?空殼然後消失。”
劉輝微微地吞下了歎息。一直以來,他就想著,真是不可思議。
“……?什?……你會這樣溫柔地對孤呢?”
聽到這句話,悠舜吃驚地瞠目,?什?呢?他微微有些寂寞地笑著。像是想要說些什?,他張開了嘴,但是中途還是噤了聲。
“悠舜大人?”
“沒什?……說起來,?什?陛下您會這樣毫不猶豫地任命臣出任宰相的呢?”
“唔?大概是因?你是孤喜歡的類型吧。”
“…………。………………啊?”
“在即位儀式的時候,你對孤生氣了呢。”
劉輝回憶著秀麗,然後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孤看來對那些平日裏很溫和但是生起氣來則很恐怖的人沒轍呢。若是這樣說起來,悠舜大人你真的是我喜歡之中的喜歡的存在哪。”
被人太過直率地告白喜歡自己,悠舜除了微笑再也沒有別的表情以對。
“好了……可是臣可從來沒有想過要特別地對主上您溫柔啊……”
悠舜像是聯想起什?來,然後作出非常困擾的樣子,深深地長歎。
“……看到主上您,臣稍稍想起了一些過去的回憶呢……”
就算不看向悠舜那裏,也可以感受到他話語中的微笑。
就這樣,陷入了溫柔的沈默之中。過了一會兒,總算平靜下來的劉輝?起頭看向悠舜。
“……孤明白了!?什?紅尚書他會那?喜歡你。”
“啊?”
“你跟邵可有點像。”
“臣嗎?怎?會啊。以前臣生起氣來都有揍過黎深哪。”
“揍、揍過?!你打了紅尚書?”
“是啊,因?太過生氣了,所以忍不住就……忍不住出手的情況只有那?最初也是最後的一次,以後我若是生氣了,首先低頭的一定是黎深和鳳……奇人那方,那兩人通常都是同夥,所以兩個人會一起過來道歉,也是常有的事情。臣跟邵可大人一點都不像。”
那個人是誰啊?劉輝吃驚地張大了嘴。不知?何,可以看到悠舜的背後閃閃發光。
這時候,外面傳來了啪噠啪噠的腳步聲。劉輝馬上就警覺地有所反應。雖然連悠舜都可以明確地分辨出來那並非是羽令尹的腳步聲,但是劉輝看來是相當神經質地在被緊逼著。
不知?何,悠舜覺得深有感觸。十年來的那位上司與所謂的“神經質”完全無緣,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那完全是個隨心所欲神經大條的上司。總覺得現在的王看起來真像只小兔子。
“……主上,您哪天若是有空的話,可以偷個閑,跟絳攸大人還有藍將軍一起上個街也沒關係的。”
“……。什??”
“正好今天和明天是公休日來著。而且我們必須得認真地去搜尋幽谷先生的下落才成。”
劉輝的表情有些許的緊張。
“臣過後也會去向凜問問看的,但是,有些事情看來還是必須得由主上您親自去做才成。大概讓您出去一整天是不太可能啦,這樣好了……因?從下午起,臣會開始審閱文件,所以,如果是正午稍過時分的話,想來您稍微走開一下也沒有關係吧?

反正有些事情以臣的許可權也可以做出裁決和批准。但是,傍晚的時候請您務必回來處理工作。請您有所覺悟,臣可不是那?溫柔的哦!”
劉輝的臉上容光煥發。如果可以逃離“羽爺爺”的魔爪的話,就算讓他出一百萬兩黃金他也願意。
“嗯!那?孤這就去絳攸和楸瑛那邊!”
站起身來,突然劉輝有些擔心地回頭看向悠舜。
“說起來,孤聽說你謝絕配置專屬護衛官……”
“是啊,因?沒有必要。臣又不是在做什?會被人暗殺的宏圖偉業來的。”
悠舜的指尖輕輕玩弄著羽扇上的羽毛。在劉輝提出反駁之前繼續寂然說道:
“……而且,請您試著相信——大概、沒問題的——好了。”
“呃?”
“不,是真的沒有問題。所以還請您不要太過寵溺臣下。”
“……。……之前,你有說你的腿受傷了……”
對於劉輝的耳聰目明,以及自己的粗心大意,悠舜不禁苦笑。
雖然已經再也不會對自己的腿感到焦慮了,但是每當想起這件事情的時候, 仍然會覺得呼吸困難。
“……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請您不必太過在意。”
垂下睫毛的悠舜微微笑著,只是如此稟告道。



第二章 金狸貓、銀狸貓


有些心神不定的秀麗和慶張無言走在通往桓娥樓的路上。
正當走到一座名?“西施橋”的橋附近,腦筋運轉總算恢復正常的秀麗帶著確認的意味突然出聲詢問。
“……喂、那個、慶張,先前那個……你也有聽到對不對?不是夢來的是吧?”
遺留在秀麗手裏的書信和卷軸,正是那並非是她在做夢也不是他們被變身的狸貓矇騙的證據。
但是慶張依舊處於呆滯狀態,無法對此回答。儘管如此,?了整理頭緒,秀麗依舊續道:
“……那傢夥?什?要抱著一隻金狸貓呢?……”
“我怎?會知道—!?”
“等一下啦,?什?你要突然生起氣來啊?”
“煩、煩、煩死人了啦!!”
正當此時,貴陽名勝之一的松濤河開始排水了。?所周知,西施橋下流淌的松濤河會根據時辰的不同,從水閘放水控制水量。這時候坐在河邊曬著暖洋洋的太陽的老人和狗狗都站了起來爬上岸來。從上游逐漸地傳來了轟鳴聲,水壁一口氣地湧了過來。
就在這個時候,對面不知道是誰,驚恐地朝著慶張和秀麗的方向喊道:
“喂,喂,小兄弟!你在橋墩邊上發什?呆啊?快起來!危險啊!”
正當秀麗和慶張剛剛想著“呃”的那一瞬間——
“咚”的一聲,水流從橋墩之間疾速沖了過去。然後……
“呃?唔?……哇啊————————————!?”
就在秀麗和慶張佇立的橋面的正下方,傳來了一個年輕男子的慘叫。
“呀啊——————————……”
與水流一起,男人的慘叫也跟著被沖走了,就好像回聲一般漸行漸遠。
“喂!有個小兄弟被沖走了啊—!”
“啊?是哪里來的笨蛋啊?!不象話的傢夥!”
“快去救他—!要死掉了—!”
“趕緊去下游截住他—!”
秀麗和慶張目瞪口呆。……好像是誰發呆跑到橋墩那裏,然後被沖走了。
哪來的白癡啊?
兩人都這樣想道。
從不知道打哪里傳來的聲音聽來,那個被沖走的人好像在中途被漁夫所張開的網網住,這才得救了。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沒精打采地邁開了步伐。
“……還是趕緊去蝴蝶那裏吧……”
“是、是啊,他看來好像已經得救了。……說來,他怎?會被沖走的?”
總覺得今天莫名其妙的事情接二連三不斷,秀麗這樣想道。

楸瑛在去劉輝那邊的途中,突然停住了腳步。那被磨得閃閃發亮的裝飾窗玻璃裏,清晰地映出了楸瑛的身形。在玻璃的倒影中,他凝視著自己所佩的寶劍。
那把劍的護手上雕刻著的是劉輝所賜予的“花菖蒲”的花紋。
那是、惟有向王宣誓絕對忠誠的人才能夠接受的證明。
……一點點地、一點點地,在心裏面,有著如同沈澱物一般漸漸沈澱下來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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